(一)
夏天似乎永远是最灿眼的季节。白光滔天。每到这个时候,高桥二中的那些巨大的乔木都给学校投下了连绵一遍的树阴,让人感觉为绿化那么大的投资是正确的。学校也因为这些乔木获得了不少光荣称号,甚至让那些微微胀起啤酒肚的领导也觉得脸上贴金不少。做学生的管不了这么多,你获你的奖去,我谈我的浪漫来。
每个黄昏,就是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天边都会烧成大片的紫红色。有无数形状不一的云朵。甚至有时会有长长一排飞鸟整齐地飞过。而校园里,那些在白天因为有高大乔木遮挡的地方,都会很迅速地阴凉下来。这是学生最好谈恋爱的地方,也是无数人饭后散步的选择。超级才女卓小琳就是其中的一员。
每一学年学校都有征文大赛,卓小琳一进学校就获了个第一名,把所有的师兄师姐都比了下去,轰动了整个校园。于是很多人喊她“超级才女”。
而超级才女每次来散步的原因,就是要装成偶遇。
而偶遇的对象,就是那个曾经在篮球场上飞身救一个正要扑向她篮球的男生,龙斯。
(二)
所以常常在树阴底下,卓小琳和她的朋友都说着这样的话。
“嘿你看,太阳下山真的好美丽饿。”
“叫你来帮我看龙斯,看什么太阳啊你。”
“哎呀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啊,我的超级才女大小姐,当时人家是去救球,又不是救你。哪有这么浪漫的事情的啊。”
“哇你快给我吐口水再说,要是你乌鸦嘴灭了老娘幸福,我下辈子都跟你没完。”
就这么简单的口角,几乎是两个小女生的每天的话题。亲切,贴心,如同穿了几年的小毛衣。
(三)
你一定听过这样的故事。一个很有恒心的人去磨铁柱,最后磨成了针。一个叫愚公的老人去搬石头,最后移走了一座山。而卓小琳每天装成的偶遇,也终于变成了真的偶遇。
其实这么频繁的碰见,也会有一定的印象,图书馆,篮球场,饭堂,黄昏阴凉的校道上。在卓小琳经常像幽魂一样出没在龙斯的左右之后,有一天拣到了龙斯落下的饭卡。
这一个晚上可是开心死了卓小琳,不时像拣到金子一样傻傻地笑,同桌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写纸条说,“你不过拣了他的饭卡,又不是拣到他的人…….”“拜托哪有人像你这样暗恋的?”“我求你不要突然笑了,我还要写作业!”
可是卓小琳还是不时地笑。像白痴一样在白纸上写满了同一个名字。
女生的爱慕似乎就这可以这么简单,拿着一张卡可以想一整个晚上。
(四)
篮球场上每次有比赛都热火朝天的人潮。熙熙攘攘的,闹哄哄的叫喊声,把偌大的一个篮球场围得密不透风。每个人的视线都跟着来回跑动的运动员转动,每每精彩处就会引起一阵喝彩。年轻的挥舞的汗水。
这天难得卓小琳也来看球赛。原因很简单。她把拣到的饭卡还给龙斯的时候,龙斯说星期四下午有比赛,希望你可以再一次带给我好的运气。
卓小琳站在篮球场边上拿着矿泉水,叫得比谁都大声,两帮对立的女生像是杀红了眼的武林世家。这边一喊起来那一边有喊回去。
白云一朵一朵从头顶掠过,一架飞机带出长长的印痕。
中场的时候龙斯走了过来,卓小琳低下的脸一下红了,可是谁也没有理会这个细节,龙斯用力扭开了水瓶盖,大口大口的喝水,汗水沿着发梢滴在地上,很快又蒸发掉。
(五)
拥有一个端点的是射线。
拥有两个端点的是线段。
而没有端点的是直线。
很多时候,卓小琳都觉得自己和龙斯就像两根平行线,如果自己不刻意弯曲就永远没有交点。很多次偶遇都是卓小琳费劲心思才遇出来的,虽然值得但也觉得累。
就在卓小琳想着怎么搞借口去碰见搭话的时候,同桌突然用手碰了碰她。沿着同桌指向的窗外,龙斯正在向自己挥手。
卓小琳马上放下口中咬着的笔,起身,离开座位,一步一步往教室后门走过去,身后是一群小女生发出约有约无的起哄声,想让人听到又故意压得很低。
甚至还有些听不出的语气,“喂,记得淑女些喔。”
卓小琳怎么管得了这些,走上去低着头问,“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有一件事想你帮忙,放学后在桃成溪等好么?”
“哦,没问题。”
——放学后。
——桃成溪等。
这几个字又让卓小琳神经兮兮了一个下午。
(六)
桃成溪。这是学校附近的一个酒吧。门口是木头做的,很有原始森林的感觉。旁边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玻璃,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桌小琳以前也来过这里,觉得门口平板严实的木头有些夸张,还和朋友说,怎么感觉像桑拿室。进去了却是另外一种FEEL。昏暗的橘红色灯光,放的是迷幻的舒缓的歌,有一个很大的舞池,两边是精致的大理石桌子。
桃成溪每到周六都很受学生的欢迎,因为这里的主打乐队会现场演唱,震天的鼓声,吉他声。舞池会挤得水泄不通。鹅黄色的吊灯,完全是学生喜欢的风格。
卓小琳挑了一张用布条编织成的藤椅坐下来,看到主唱乐队的吉他手在练习配音,干净白皙的双手,整齐的刘海,正在低头一下又一下地拨动抱着的吉他。
正看得入神,龙斯就来了。他过来坐下,十分简单地说明了意图。那几句话简单得不可能再有别的意思。前一秒还在等自己的白马王子,现在却像一下子在心里揉进了一堆尖锐的碎玻璃,若有若无。
卓小琳说了声好,然后马上跑出了桃成溪,就连落在藤椅上的钥匙也忘了。
那个声音久久的在脑海里回荡,简单得不可能再有别的词句。
——我知道你是才女。我想追陈风铃。请你帮我写情信好吗?
(七)
该死,连钥匙都不见了。
卓小琳把书包放在地上,用手扭了扭家门。怎么可能会开呢?家里也没有人。
于是她坐在楼梯上,忍住了湿润的眼眶。眼睛了正好看到对面楼的人家。应该是一对情侣吧,正偎依着看电视。电视花花绿绿的看不清在放什么,也听不到声音。从背影上可以得知,他们看得好投入呢。不知不觉传来了隔壁饭菜的香味。
天空迅速的暗下来了,楼梯里的灯也亮起来了。
卓小琳坐在楼梯口,抬头看见一群飞鸟飞过。
(八)
又到了星期六,还好卓小琳一向是那么乐观的人。和朋友吵架第二天就可以忘记。大前天晚上流着泪帮龙斯写好情信以后,就决定忘记他。还自己安慰自己,谁叫我是全亚洲最乐观的女人呢!哦,不,是女生。
被同桌拉着去桃成溪看表演,看主打乐队的演出。人多得简直不象话。个个都穿上吊带的精致的衣服,有染红了头发的,也有电得卷卷的头发的。
一束巨大的灯光打下来。主打乐队上场。全场HIGH到了极点。无数的尖叫声,无数挥舞的手。吉他手鼓手贝斯手都穿着眩目的冰蓝色衬衣,感觉酷死了。
卓小琳被挤进了舞池,不断地扭动着身体。灯光师好似捕捉到一个精灵似的,连打三束光线过来。
这也怪不了卓小琳,小的时候学过舞蹈,还获得过什么儿童节一等奖,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谁会在意那破玩意。卓小琳见灯打过来,立刻舞动全身的筋骨跟着节奏跳起来。在舞池里像是母仪众生的黑天鹅。妖媚而纯真着。
在卓小琳跳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下下来,眼睛定定的望向那个方向。四周的声音再嘈都没有关系了,周围的人不断跳动也没有关系了,无数晃动身体的后面,是一个安静无声的画面。那个画面曾经千白次出现在自己脑海了,现在却出现在眼前,不过主角换了而已。
一起在跳舞的同桌也停了下来,顺着卓小琳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龙斯在墙角和陈风铃亲吻。
(九)
——说忘记就真可以那么快忘记么?我又不是机器猫。
(十)
酒吧演唱结束的时候,人流各自散去。原来吵得快要地震的音乐一下子换成了平时舒缓迷幻的歌曲。很多玻璃台上都点起了蜡烛。
一个吉他手走过来,说:“请问这钥匙是你的么?我那天好似见你落下了。”
“哇,原来在你这里。”卓小琳很是高兴,“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好。”
吉他手一坐下,周围的女生马上围了上来。
“楚生,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楚生,给我你的手机好不好?”
…….
卓小琳觉得很不好意思,好似自己跟一个大明星坐在一起。好尴尬。细细打量眼前的人,的确是很好看呢,眼耳口鼻都很整齐。耳朵还有眩目的冰蓝色吊嘴,跟衣服很配。
突然回过神来,觉得望着人家也很不好意思,于是想起了什么。
“哈哈,你的名字叫畜生。你很搞笑哦!”
“拜托,是清楚的楚啊。”
很随意地聊天,但卓小琳心里却无比清晰地想着另一件事。
(十一)
13760011732。十一位的手机数字。一个叫晓的男生给卓小琳的电话号码。
晓从前陈风铃的男朋友。
“开始陈风铃只是对龙斯有好感而已,并没有其他。自从龙斯将你代笔的情信给了陈风铃,她就开始对龙斯感兴趣。我知道那是你的字,因为我看过你以前征文大赛的作品。同时我也知道你喜欢龙斯,只要你给陈风铃打个电话揭穿这个秘密,他们很有可能分开。陈风铃什么都不懂,她只是很欣赏那封信的才华而已。”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喜欢龙斯。”
到底要不要打呢?卓小琳犹豫了很久,同时也觉得很搞笑,自己笔下的文字竟然有那么大的魔力。
其实第一次见到陈风铃的时候,只是觉得她很漂亮。仔细认真看看,就会发现她脸上有着婴儿般纯真的表情和和那种暧昧艳丽的味道,两者差天共地但却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结合。简直可以把貂禅洛神比下去。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她的。当时卓小琳就是这样想的。
为了一封写得很好的信就把男朋友甩了,这样未免太贱了吧。
——她是个很爱才的人。
(十二)
接通了,不过不是打给陈风铃,是打了给楚生。
“喂,是畜生吗?”
“拜托,是—楚—生—啊。”
他们聊了很多。隔着一根金属线,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有一个人在和自己聊天,不必担心什么蜚语流言。让卓小琳感到很安全。最后卓小琳把龙斯陈风铃和晓的事都说了出来,感觉舒服极了。
聊到最后,卓小琳有种惹出祸的预感了,想收线。
可是楚生说:“小琳,其实我第一眼就喜欢你。忘记龙斯好么?让我一辈子保护你。”
卓小琳一下把电话挂了,感觉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日子更觉得不可思议。
比如在周一至周五,都会看到楚生在操场等自己放学。手里拿着两罐可乐。
比如在周六桃成溪开演唱的时候,会在唱完歌向自己的方向放一个飞吻。然后很多女生朝着卓小琳起哄。
再比如学校图书馆找不到一本书,楚生一天后就帮自己买了回来。
再比如下雨的时候正愁没带伞,然后看到有人站在楼下等自己,手里撑着伞。
一阵阵的甜蜜过后。卓小琳问自己,就这样接受吗?
姐妹们都说,楚生这样的大人物都被你钓上了,你真是走运啊。斯文有礼,幽默风趣。赶快答应吧。哼,都不知道是谁脑袋进水了,竟然不看上我。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也没有人提那个名字。也许所有人都认为在楚生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以胜出。
可是爱情不是这样,不是说条件好就一定最合适。
(十三)
——为什么不接受我?
——对了,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不选我?
(十四)
两个人站在了路边,风从未知遥远的黑暗吹过来。没有星星。头顶是高高的路灯,微弱地散发着橘黄色的光量,有些小飞蛾绕着路灯在撞来撞去。楚生靠着斑驳的水泥墙,低着头,卓小琳蹲在旁边。
一辆汽车开过去,刺眼的灯光从他们身上扫过。一扫而过的光亮中,可以看见楚生睁大漂亮的眼睛,像个无辜的婴儿。
“你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他不懂得,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卓小琳没有说话,仍然看着自己的脚。手里捏揉着衣角。
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楚生在嘴角堆出了一些笑容。“也许你还小,不想恋爱。我不逼你。但我们还是朋友哈。”
“那你做我的……哥哥吧。”
楚生没有说话,抬头看见一架民航飞机飞过,闪着固定频率的一蓝一红。
天空黑蒙蒙的一片,如同被人泼了厚厚的浓墨水。
(十五)
从路边回来卓小琳感到不是很舒服,头好似被贼敲了几下那样,看东西软弱无力的,眼前的走廊好似变得弯弯曲曲的,轻飘飘。口呼出来的气是热的,眼皮很吨重,只是想喝水。
会不会得了绝症?卓小琳微微一想,就使劲摇头。呸呸,老娘一定长命百岁的。
突然眼前的东西一倒,世界一片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东西很白,怎么感觉像病房?……靠,就是病房。
旁边龙斯望着自己,说了句你终于醒了。
然后他弯下腰,抽出木柜下面的红色胶水壶,倒出一杯散发白雾的热水。
“我刚才在走廊看见你晕了,吓了一大跳。”
“医生说你血糖低,要多喝糖水。来,先吃点药。”
“我不吃,”卓小琳摇了摇头,“你饶了我吧。”
“这个甜的。看到这种糖衣外表的么?你看这颗水蜜桃味。”龙斯挑了一颗粉红色的自己咀嚼起来。
看龙斯吃得津津有味,卓小琳就试试吧。闭上眼睛放进嘴里。
“……苦的!你骗我!……”
卓小琳刚要吐,龙斯就凑上来,把水杯放在自己嘴边。
无比清澈的眼神,十厘米的距离,就连对方呼出的气流过脖子,都能感觉到热乎乎。微微弯起的嘴角,自己日思夜想的笑容。甚至,甚至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自己模糊的轮廓。
画面定格在那一秒,如同我们匆忙失去的青春。
热情,但麻木。
……
吃了药,龙斯手机响了,他好似很生气地说了几句,就要走了。丢下一句“陈风铃找我,再见了。”
卓小琳看着龙斯焦急走出去的背影。脑海里全是刚才定格的画面。
(十六)
专心学习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想。让人猜不到的是,命运这个巨大的车轮依然运转,却错开了应该的方向。
就像一个苹果的表皮还光滑着,其实里面已经蛀满了虫。只等着噬破的一霎那。
岁月在路上撒满了尖锐的钉子。
(十七)
暑假又来了。
头顶永远是光灿灿的阳光,白昼已经被拉得无限长的样子,黑夜却不断浓缩,差不多只剩下一个光滑的圆点。
路边漂泊成绿色的海洋,大堆大堆的西瓜摆在地上。
地面上甚至可以看到模糊蒸发的水气,以及滚滚的尘埃。
有很多人去游泳,泳池里总是散发着消毒粉的气味。
就是这样的夏天,逼得卓小琳每天都窝在家里,对着嗡嗡的空调看她心爱的小说。然后上网给别人写书评。
(十八)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卓小琳想到昨天看书的那句“人要是没有知识,至少也要有常识; 要是连常识也没有,至少要懂得掩饰。”于是披了件单薄的长袖去开门。她妈老说她能耐,开20度的空调只穿褂子。
打开门看到楚生穿了一身洁白的衣服。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是才女。我作了首曲,想你帮忙填词。”
也是很简单的句子,却不小心钩起了内心的涟漪。那片永远密封如同雷禁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才女。我想追陈风铃。请你帮我写情信好吗?
(十九)
卓小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可以那么的滚烫。
这个暑假已经很少接触外边的人,逛街也都是拉着妈妈的手。
上了QQ,问了同桌,斯龙最近怎么了。
——听说他很不好呢,和那个叫陈风铃的女人闹得很僵。听说那个陈风铃哦,原来是个很烂的女人呢。
很不好又怎么样,都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卓小琳这样想着,然后打开楚生留下的文件,歌曲名字是《消失的桃成溪》。
耳朵是瞬间爆发的音符。混杂的乐器。背音是连续沉重的钢琴,还有要用力听才可以分辨出的是细微的电吉他,楚生平时用的木吉他,还有碎碎的鼓点。
卓小琳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遍又一遍重复听着。
有时候突然想到一句,在电脑前“啪啪”地打上一行字。不满意,又删去。
(二十)
秋天一如既往地来了。校道那些巨大的乔木开始一片一片地掉落叶子。日渐呈现原本密集干枯的枝干。飞鸟一群一群地向远方迁徙。天空很高很高。
没有了夏天火热阳光的暴晒,黄昏的校道更加的阴凉,甚至让会人感到凉气。依然有情侣在散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沉浸在一片沐浴的金黄色之中。
新的学期开始了。楚生邀请了卓小琳去桃成溪看开学表演。酒吧也有开学表演的,卓小琳感到很搞笑。这年头的人就是会做生意。
桃成溪没有很大的改变,可是冥冥中还是有地方变了。
打开类似原始森林的木头门,一下冲进耳的是轰轰的音乐。
然后是巨大的舞池,有一大群人在摇头晃脑地扭着。
不停旋转的巨大金属球,闪动着各种各样的耀眼的颜色。
灯光不停地闪。
卓小琳挑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精致的大理石桌子上放着两份价格表。
视线在人群里搜索着楚生的身影,不过也明知是白忙了,楚生肯定在后台准备着,今天是《消失的桃成溪》的首次演唱。
却看见了陈风铃,她好似在等人。仔细打量她,一对绚金的耳环,浅蓝色的眼影。的确很漂亮呢。难怪当初自己会,哎。
这时候,龙斯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陈风铃的旁边,两个人很幸福地拥抱起来。
突然有一种感觉从脚底下一直延伸上来,很微妙很复杂的感觉。像是一桶混合的油漆,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却从头一直淋了下来。那种色彩,名字叫伤感。
卓小琳忍了忍眼眶里堆积的泪水,忘不了始终忘不了。
(二十一)
《消失的桃成溪》的演出很成功,楚生足足唱了三次,唱到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泪。包括卓小琳。
《消失的桃成溪》火了,楚生火了。整座城市都知道桃成溪有个弹吉他很了得的人叫楚生。
演唱完了楚生说我们应该去庆祝一下吧。于是一群人去了吃夜宵。
龙斯自顾自地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好似全世界就要崩塌了。然后感到很多的东西在胃里面翻滚,起身去厕所。
卓小琳用眼光追过去,生怕出什么事。因为从桃成溪出来后陈风铃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楚生。
突然间陈风铃凑过脸对楚生说,“我喜欢你。”
“你喝醉了。”楚生推开她环过来的手臂。
“我没有醉,我的确喜欢你。”说完陈风铃用嘴堵住了楚生的嘴。
“婊子,滚!”楚生一下把陈风铃推到地上。连椅子都推倒了,一水杯从台面上翻滚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风铃坐在地上哭了,“我这么喜欢你你既然叫我婊子!”
没有人出声。卓小琳清楚的听到背后急速如野兽的呼吸声,是龙斯,红着一双血丝的眼睛。
“楚生你他妈的混蛋!”龙斯飞着扑了过去。
破碎的玻璃声,台面被翻倒的声音,拳头被砸在脸上的声音,以及陈风铃天真如婴儿般的低泣声。能碎的都碎了,卓小琳在一旁毫无办法。
突然尖卓小琳脑袋闪过晓的话。
——她是个很爱才的人。
(二十二)
一个月后卓小琳听到了龙斯的死讯。
听说他是在酒吧和人喝酒时后吵起来的,被人用玻璃樽敲破了后脑。有碎片插了进去。
听说他那时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好似失恋了。
这些都只是听说,唯一肯定的是,龙斯死了。当时自己也不在
因为卓小琳爸爸换了工作,全家人一起搬走。去到了别的城市。
如同一列轰轰开出的列车,完全错开了原来的轨道。
什么都会过去,那些曾经你爱过的人,还有爱过你的人。岁月让人成长。
在搬走两个月后,卓小琳收到了楚生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我和陈风铃一起了。”
(二十三)
后来。
后来放假的时候,卓小琳回到原来的城市。高桥二中依然是有铺天盖地的绿阴。白光滔天。晚上依然有很多很多的人散步。那些开过的花,那些唱过的歌,又散落在新的师弟师妹身上。
去桃成溪依然要推开木头般的原始大门,里面依然是震天的音乐。
桃成溪没有很大的改变,可是冥冥中还是有地方变了。
台上又换了吉他手,唱着的依然是那首歌。
《消失的桃成溪》。
楚生不在了。有人说他去别的地方组建自己的乐队了。有人说看到他走之前和人打架。
卓小琳眼突然闪过,陈风铃绚金的耳环和浅蓝色的眼影。
(二十四)
是不是真的出现过这么一些人,还是只是我们回忆里的幻觉?
青春的故事总是不断地错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