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荒废过不少时光。经常连续几天地通宵完成一个故事的编织与陈述。看着自己一部部几万字几万字的作品,那是几个晚上心甘情愿接受煎熬的成果。看着那些被打印成铅字的作品,那些都是我 的心血我的结晶我的宝贝。
因此经常有机会在夜深人静,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极度兴奋的状态下,透过卫生间的镜子审视自己。在惨白灯光的映衬下,那张皮囊显得麻木而空洞,苍老而陌生。我常常冷冷打量镜子里诡谲的自己,静默地告诉自己:“你知道吗?人总有一天会被生活掏空。然后空洞与疲惫会渗透你,直至将你腐蚀。”
16岁的某一天,我发现自己的眼角边爬出几道皱纹。
18岁的某一天,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在年龄和精神上的双重老化。
20岁,对生活习惯性的不耐和厌倦的表情会时不时地在白天跑出来,那种因为疲惫而空洞的眼神常常不受控制地泄露了某种意义上的成长与衰老。那种消极的倦态,俨然成了无声的反抗。那种失去焦距的神情,赫然成了无言的控诉。
“放空”成了我休养生息的修道院,成了我小小的精神胜利法。
我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不出意外地缓慢氧化,就这样有征兆地一点点地衰老下去。可是,我也渐渐真切感受到幼稚的力量。
渴盼成长的人们,千万不要轻视幼稚的作用,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心。 于是,“Being 22,acting 17”的幼稚升华为我人生又一个里程碑式的向往。
16岁,发誓要成为一名导演,框架着自命不凡的人生。
经常在深夜的水池边呕吐着,告诉自己这就是选择的代价。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上夜间活跃的陋习,直接导致年纪轻轻的自己已拥有名副其实的慢性肠胃炎和脊椎病的长期病史,可我无从改观。
这是一种交易,一种交换。心知肚明,两情相悦。
后来在不学无术的两年高中生涯里,静下心来读了一些书,写了不少文章和小说,也多多少少有些发表。
大学后,一方面没有了当初闲散而不谙世事的心态,另一方面也没有了忍受寂寞的耐力,对眼前突然多出来的浮夸的选择也心生好奇与兴趣,热衷于舞台与活动,开始向往人群,于是主动拨开了自己曾经冷感的外壳,尝试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以此掩盖自己滔滔的沉默和虚浮。饮鸩止渴是件傻事,我发现人越接近热闹,心也就越远离喧嚣,空间上的隔绝与断层会让人时不时产生置身事外的恍惚。在那些表面的浮华和荣耀的簇拥下,更加凸显一个人心的贫瘠和空乏。我多久没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了?上一本看过的书是几个月前了?多久没有耐下性子认真地写影评了?英语搁得远远的,舌头都要打结了。忙乱到最后自己到底留下什么?除了一些光鲜亮丽的得以向好友“炫耀”的照片和一本本又红又砖的奖状,还有什么?想想以前,觉得那个有些自闭的甘愿将自己束之高阁的自己,离我好遥远。回忆那个由衷热爱写字的自己,可以冷淡地不闻不问,不理不顾地一个人坐在电脑旁敲键盘一连敲两天,然后闷头睡个昏天黑地。
那种糜烂的却沉淀的生活,却是如今忙乱不堪,失去自我的自己的奢望。
从什么时候起呢?盲从却坚定的导演梦悄然退出我的理想,不着痕迹地告罄了我的人生。
从我发现当初那个到处招摇着电影梦的自己其实离电影拍摄和制作的核心运作与操作咫尺千里。
从我得知要想写出好剧本、拍出好电影需要的不仅仅是才华和构思,而是splendidly 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功底,史诗般的才华和牛叉到顶峰的构思。我呢,充其量不过是个优于一般普通人的初学者,长久混迹于不入流的圈子,因而无知地沾沾自喜。于是,本只该“自中”的人也开始 一叶障目地“自大”起来。
从我知道拍电影需要我无法想象的难以量化的庞大数目的钱和人脉,从我象纯粹制造笑话般地买了一个学期的彩票企图迅速赚钱仍颗粒无收,从我无赖地用略带嘲讽的语气第一次说出:“这年头,梦想算什么?如果谁都能实现梦想,那它多廉价啊”时,我就开始可耻地成熟了。那个过于现实的开始成熟的自己总让我觉得有些怪怪的,直到看完《flipped》后,我才恍然我们大多数人都在流年的更替中蜕变成了那个庸俗的现实的,无视希望没有信仰的惹人厌的老爹,轻视勇者的力量,嘲讽幼者的善良,狐疑幸福的定义,摧毁他人的梦想,也遗忘自己的过往。一边唾弃着现世的狼藉,自己却在社会里为虎作伥。
当我终于决心握起笔,却发现文采枯竭,情感镂空的时候,我的贫穷一览无遗,我的失败逆流成河。终于,成了得体的普通人,不但丢掉了梦想,也丧失了原本的优势。
我想向时光讨要我悠长又闪躲的电影梦,我想向青春追悼我无知又无畏的单纯人生。
拿什么拯救你,我奢侈的梦?面对从前的梦,如何再次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