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俭同学
克俭是我高中同学,个子廋高,头发微卷,脸上始终带着隐隐的笑眯眯的神情,显得很有亲和力。我们高中毕业已经40年了,在我眼里,现在的他,依旧是原来那副模样。
克俭读的大学,当时叫“浙江丝绸工学院”,这所大学现在已经走进历史了。大学毕业后,他一直在外地工作。这40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其实也就数得清的几次,多是他回老家枫桥时,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喝杯酒、吃个饭、聊聊天。
克俭酒风很好,从来不耍赖皮,总是老老实实地喝,因此一不注意就容易喝多。同学之间,大多坦诚率性,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无须遮掩什么。每当酒有点多的时候,克俭就会把过去我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讲出来,比如他自己在读高中时心仪的女同学是谁,就是我们在一起喝酒时,他自己主动交代出来的。记得有一次在诸暨一家农庄吃饭,克俭昔日中意的女同学也在,他特地从杭州赶过来,喝酒时不停地当面向这位女同学表白,结果可想而知,克俭当晚大醉。
今年7月初,克俭邀约我们几位同学去建德一游。他在那里办有一家工厂,好像是生产化工产品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到底生产的是什么。开始说好一起去的有十多位同学,7月中旬最终成行时,是四女三男7个同学。克俭很细心,委托另一位同学负责召集,这位同学在微信上专门建了一个群,克俭又在群里特地发了我们到建德后的具体日程安排。我们是周五下午出发的,到的当天晚饭前是去新安江水库一角游泳,第二天上午是去石林,下午休息,第三天上午去一个叫三江两岸的江边徒步,午饭后各自返回。他说,天气热,怕大家累,所以特地安排得宽松些。
游完石林回来的那天,我与克俭住一个房间。我们是在千岛湖鱼排山庄吃了中饭后到新安江水电站附近那家酒店的。办完入住手续到了房间后,我和克俭都没有休息,而是很自然地聊了起来。克俭把他是怎么离开东南化工厂、如何开始跑外销做生意、又是为何跑到建德来办厂、中间遇到过什么样的曲折等等,从头到尾跟我说了一遍。他说回过头来想,他当时胆子还不够大,否则的话,企业的规模会比现在大许多。
在跟我说他经历的中间,克俭接过好几个电话。他接电话时的语气,一直非常温和,其中有几个是克俭预订了酒店包厢后又说在他之前已被人预订了、反复来电让他退订的。这件事明明是酒店方没有做好工作,但克俭一直心平气和地跟人家说,之后酒店方未打招呼把他换到了一个临时性隔成的包厢,他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乐意。还有几个电话听起来是他厂里打来的,有一个是问他:有客户想拿他厂里的产品去冒充别人的牌子销售,做不做?克俭的回答很明确:不做!他说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
除了说他这些年的经历,克俭还跟我谈到他对于人生、对于生命的思考。他说他其实一直喜欢哲学。我们聊到了南怀瑾的著作,聊到了佛教中的轮回说。克俭说他现在是知足常乐、自得其乐。企业虽然不大,但业务很稳定。对于生意,他从不斤斤计较,人家拿了他的产品,想多赚一点,他自己就是利润薄一点也无所谓。他告诉我,跟山东一家企业做生意,他甚至把配方都告诉给人家,结果生意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越来越好。有的业务接下来后,他还有意识地让做这笔业务的员工分享获利。他说他愿意用简单的方式处事。因为简单,所以内心感到很轻松。他说自己好饮,也是一种自得其乐。对于生死,他也看得很开。他说刚开始去游泳时,真有点怕死,但后来想想,此生吃了那么多鱼,自己被鱼吃了又何妨?说不定吃他的还是美人鱼呢!这么一想,心里反而变得很平静,一点也不怕了。
那天下午,克俭一直与我聊到要吃晚饭时。我能感受到,经受过生活磨练、经历过内心波澜的他,对人生、对生命其实始终没有停止过深入思考。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以简单的方式处事,以淡定的态度做人。作为同学,我愿意他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因为一个人只有内心平静,才会活得更明白、更充实、更自由。
2018-0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