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每个孩子出生前都是天上的小天使,会在天上选择好自己的父母,然后投入他们的怀抱。可是我的小天使,你为何来去如此匆匆?
我永远想不到,这辈子失去的第一个至亲竟是自己的孩子,还未满月的孩子;
我永远想不到,自己的孩子距离出生仅仅23天,还未来得及接受完所有亲友的祝福,就迎来了他的头七;
我永远想不到,自己的孩子会在四个小时内办理完出生证和死亡证;
我也永远想不到,一直以为能为妻子和孩子提供最好护理服务的月子会所,竟成了葬送我们一家幸福的地狱!
妻子今年34岁,大我一岁半,因此自打2013年结婚起,想要一个孩子的愿望就成为了压在我们心中的一块大石。记得那一整年,在抽空照顾身患肺癌的岳父的间隙,我们夫妻俩不断寻访中医,起早贪黑地买药煎药,看着她每天捏着鼻子灌下大碗大碗的苦药,我都觉得非常难受。
终于在2014年7月底的一天早上,妻子神秘地拍醒我,说,老公,给你看个好东西。然后满脸绯红地亮出两道红杠的验孕纸。那一天的上午,在等待市中医院检查结果的空档,我俩一起慢慢逛到了汉口江滩,在轻柔的夏日晨曦和微风中,享受人生中最幸福的静谧。
怀孕的过程,对于妻子来说,无异于一场长达10个月的酷刑。呕吐反应从第一个月持续到生产前的一个月,每次吐得双眼通红说不出话,可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蹦跶,马上就觉得一切都值了。这期间的各种腰酸背痛就更不必说,整整有5个月,妻子都是半坐在床上睡的觉,其他的日子,每晚必须要岳母抚摸着后背才能入睡。我和妻子个子都不高,于是担心宝宝将来也受影响,于是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颀颀,颀长的颀。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向我们证明他不是小短腿,小家伙蹬腿的力气越来越大。伴随着我结束了漂泊的生活,回到武汉,一家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一个全新的小生命诞生。
关于在哪坐月子,其实一开始我们俩都没想好。家里有癌症病人,不适合调养。最终迫于无奈,在朋友的建议下,经济并不宽裕的我们决定选择月子会所。积玉桥万达附近有好几家,经过几轮考察和比较,我们最终选择了这家叫做弥月禧红墙的月子会所,并挑选了最便宜的24000元护理套餐。
终于,4月20日上午,刚刚走进办公室的门,就接到妻子的消息,开始发作了。我来不及请假,匆匆和HR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奔向医院。21日下午14点,守候在产房外的全家人从医生手里接过了一个崭新的小生命,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和狂喜。人生中第一次当起了晒娃族,我的朋友圈瞬间被一百多条祝福刷爆。
在医院守候的那几天,每晚几乎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却根本感觉不到疲倦,眼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摇篮里的儿子。月嫂很尽职,怕孩子感染细菌,基本不让别人碰小家伙,颀颀也一天一个样地长大着。好看的双眼皮,灵动的大眼睛,每一个来探望的亲友都赞叹不已,躺在病床上的妻子似乎早已忘了身上的疼痛,满脸都是幸福。
4月26日上午,弥月禧的车来医院接走了妻子和颀颀,我们正式入住了月子会所。那天早上,妻子因为离开了月嫂,还偷偷流了几滴眼泪。从刚刚入住起,我们就开始感觉到一切和我们预想的不太一样。所有的服务,包括泡脚、护理、月子餐、宝宝游泳,所有的事情就像事先设计好的程序,到时间就按流程走一遭,也不管产妇是否正需要。10天的陪护假正好连上五一小长假,我得以每天守在房间陪着妻儿,尽管辛苦和枯燥,却也其乐融融。我经常跟妻子打趣,说我们就像被软禁的贪官,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只是寸步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假期满了后,5月4日我就回公司上班,那天给每个同事都发了喜糖,迎接大家满满的祝福。每天下班后,我就继续赶往月子会所,陪伴刚刚十多天的儿子和依旧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妻子。
2015年5月7日,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黑色的日子。这天中午我还在打电话四处预定举办满月酒的地方,下班后我先是按照妻子的要求回家拿了户口本和结婚证,准备第二天去医院给颀颀办理出生证明,然后乘车赶往月子会所。下地铁后,饥肠辘辘的我忍不住去一家便利店买了一个枕头面包。一进门已过了八点半,妻子笑着对我说,你回来晚了一步,颀颀刚吃了几口奶,要睡觉了,已经被护士抱到托管室了,今天看不到你儿子咯。我说,没事,明天看个够。然后一头钻进了卫生间洗澡。刚进去时,妻子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一起聊着各自的孩子。洗完澡,我擦着头发刚走出来,一个护士就急匆匆地抱着颀颀冲了进来,喊着:颀颀妈妈,快看看,颀颀怎么全身苍白啊,是不是要送医院啊?我只看到一个没有血色的儿子躺在她怀里,妻子挂断电话,疯了一般地哭喊着:颀颀,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妈!然后就冲出了房间。我胡乱穿了件衣服,也赶紧跟了下去。下楼后,出租车已停在路边,妻子和护士长焦急地催我上车。在车上,妻子看了一眼手机,那个电话的通话时间只有15分钟。也就是说,从把颀颀交给护士抱回托管室到出事,中间仅仅不到20分钟。路上颀颀依旧全身僵硬,毫无血色,我们不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个劲地弹他的脚板心。经过一个小坡,车颠簸了一下,颀颀终于哼了两声,我们这才舒了一口气。紧接着,颀颀开始哭,司机大哥也安慰我们“没事了,哭出来就没事了”。
从积玉桥到中南医院,三四公里的路程,司机一路闯红灯,不到5分钟就到了。到医院时,颀颀已不是全身苍白,而是肤色暗红。医生也十分紧张,赶紧让我们带颀颀去拍了个脑部CT和胸片,然后迅速送进新生儿ICU病房。后来据被叫来的当班护士说,她们是给颀颀喂了40毫升母乳后,发现颀颀不对劲,然后马上送来我们房间的。当晚我们和家里人都不肯离开,医生一边宽慰我们一边让我们回去休息,并留了我们的电话,说随时保持联系。看着仍在坐月子的妻子急得两眼通红,我只能安慰她,说孩子已经送到了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没事了,这才把她劝回去睡了一觉。
5月8日一早,按照医生头天晚上说的,上午去预约个核磁共振,再做个全面检查,于是我和妻子、岳母三个人8点钟就赶到了ICU门口。正巧办理出生证明的窗口就在旁边,我们就一边等医生一边办出生证。拿到颀颀出生证的那一刻,我们又开心了一小会儿,好像忘记了他还没有脱险。约摸9点钟,主治的赵医生突然一脸严肃地出来对我们说,你们的孩子刚刚又出现了心脏停止跳动的现象,我们正在积极抢救,请你们不要着急。话音刚落,妻子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我马上给家里人和弥月禧的人打电话,然后焦急地和妻子一起在门口祈祷。
一个小时过去了,医生把我单独叫进ICU,让我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被不停按压的颀颀。大夫告诉我,孩子一直没有反应,只能靠按压和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我哭着求医生不要放弃,医生也无奈地答应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医生再次把我叫了进去,明确告知,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但还是应我的要求继续抢救。我看着门外呆呆祈祷的妻子和各位家人,强忍着眼泪出去告诉他们,没事,还有希望。到第三个小时,医生把我和岳母叫了进去,告诉我们,他们尽力了,再按下去孩子胸骨就彻底断了。我这才明白,我已经失去了我心爱的儿子,才来到这个世界17天的儿子!
我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劝妻子的,因为我自己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只记得跑到电梯口痛哭了一场。妻子被扶走后,我签署了处理遗体的委托函。抱着孩子冰冷僵硬的身体,我泪如雨下。去往太平间的路是那么漫长,又是那么短暂。两个阴气森森的看护人在前面领路,穿过一片荒芜的小树林,拉开冷冰冰的抽屉。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切都是做梦,不是昨天还在妈妈的怀抱里吗,怎么才不到一天,就躺进了这个冰冷的箱子?
事情发生以后,我们全家第一时间找到弥月禧,要求调取当晚的监控录像,但对方说房间因为临时更换,没有监控。他们的老板口口声声说愿意承担责任,却一直要求我们提供证据证明他们看护失误!
在此,我想说的是: 1、我的妻儿俩是健健康康地入住弥月禧月子会所,有医院的各项体检和筛查报告为证,却只剩妻子一人濒临崩溃地回家,会所无责? 2、我的颀颀一直是会所众多婴儿中最活泼机灵的一个,事发当晚还在母亲身上吃奶,送回托管室不到20分钟就遭遇不测,会所无责? 3、出事后会所一无车辆护送,二无医生急救,只是将病危的宝宝交还给父母,延误了宝贵的抢救时机,会所无责? 4、本应无时无刻配备的监控摄像头,却在关键时刻无法使用,会所无责? 5、事发后月子会所要求去医院取证,我们给予了充分的理解,给了对方三天时机调查取证,也提供了医院的相关证明,结果会所请来的法律顾问开口就说,我认为我们会所是没有责任的,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我们决定给你们一点补偿。请问这是人话?
时至今日,我无时不在后悔将自己最宝贵的孩子交给如此不负责任的护理机构(还无卫生许可证)。每天看着妻子在家流泪继续用吸奶器抽取多余的奶水,我都心如刀绞。几天前还希望奶水越多越好,能让宝宝吃得更饱,如今却要不断喝退奶汤,希望奶水能尽快退掉。每天她抽完后,我都下楼,在烧纸的地方将瓶子里的奶洒在地上,和颀颀聊几句天。家里所有关于颀颀的一切我们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要么卖掉,要么封存,要么退货。5月7日晚上下班在便利店买的面包我一直剩了两片没吃完,因为感觉只要还没吃完,那一天就没过去,颀颀好像就还活着。颀颀最后穿过的衣服,岳母让我一起烧掉,我舍不得,每天背在包里,往返于公司和家里,好像背着自己的孩子。
今天是孩子头七,武汉的夜晚倾盆大雨,正如我此时的心情。我不要什么赔偿,只希望弥月禧还我孩子和妻子一个公道。在此,我诚恳地向社会有正义感的法律人士寻求支援,帮助我们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