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书柜的动向，投射出我的心向；看着它被我弃置多年，自然也想得到我的心被自己荒废多年。
说来那只是一个朴素到微不足道的四格小书柜，记得是在好多年好多年以前购买套书时，业务员所附带赠送给我的，它既无任何雕饰记号，也无门、无抽
屉，仅以几块简易木板组装而成。当时经济不甚宽裕，我也不算是个爱看很多书的人，偏偏买书下单时却又丝毫不手软，业务员一见我总是喜孜孜的。有次他忽然说
要赠我价值几百元的小书柜，虽称不上贵重物品，至少它可以暂时安顿新添购的书籍，我自然也欣然接受。
后来搬进新屋，书房新添两座大型书柜，这个小小书柜就被我暂时搁置于电脑房的门口旁，并且随意塞入一些被我淘汰却还舍不得丢弃的老旧书籍。当初的确曾想过尽快处理，没想到一放也将近四年的光阴。
或许无法想像一个心已然渐渐颓废的人，是完全挪不出半点心思去规划处理杂务。而当时我的心的确是一滩死水，动弹不得的。所以尽管每天会从电脑房进
进出出，也觉得它既绊脚又碍眼的，却只能无力地任由墙壁日渐残剥的油漆片，如雪花、尘垢般日积月累地覆盖著书柜一层又一层，就好像当时的我是寄居于一个无
任何其他生物共生的破烂地球里。
几年来夏日连续豪雨，新屋部份墙壁开始出现渗水，三楼地板也有些微积水现象，我却无心细细察看，只觉豪雨所带来的阴霾，让情绪深受影响，总要郁闷
到雨过天青时，才能有丝毫的平缓。前一阵子，发现多处地砖不仅已经变形、变色，连这个小书柜也遭受波及，尤其整个书柜的木板几乎膨胀、发霉，霉味湿气甚至
蔓延至每一本书籍的内页。
如今看来，任谁也能轻易猜测出那一长段荒芜心死毫无起色的岁月，只能说是以一种无可救药的心态熬过。
或许今年给的打击够大吧，在一堆陌生人前我们冷漠相对；或许今年的磨难特多吧，得在一群职场鸟人的打压之下，寻求生存的缝隙。或许，今年再不容许
自己忍气吞声，须得破除长期伪装成其实「心有不甘」的温柔礼貌之假象，终于萎靡低调的内心被迫敲醒了，当然一颗被强压的皮球也开始要学着反弹、回击、叛
逆……
我试着斩断过去的软弱无能，斩断耽溺不肯跨越过去的心态，认清现实的残酷真相，适度地捍卫自己的权利，就算从口中迸出一长串连你也以为的诅咒与毒誓，那不过是为了要「自我了断」，并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线，重新出发。
近日我终于把那些多年来都不再碰触却发霉的旧资料扫除，当掏空柜子的核心以后，它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剩余价值，若以螺丝起子轻轻旋开每一颗螺丝钉，它便成了散落一地无法支撑任何物品的一块块木板。
坦言之，那时的我反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解脱。不过啊那些木板却连隔壁拾荒的阿婆都不愿意捡取，终究还是只能成为垃圾车里的废弃物；幸而，我却再也不必日夜为这个发霉的书柜发愁。
以后进出电脑房时，总感到场域莫名的宽敞开阔，心情也特别感到异常开朗，心很空很空，忧愁很轻很轻，觉得跟过去做了一次慎重的道别。虽然我依然无
法忘怀过去多心不舍的特性，但评估就算死守也无法创造出新局之时，我想应该早早放手并试着去擦撞出其他新颖的火花了。而我指的是纯然只为我自己，就算书柜
虽被我肢解后仅能狼狈逃离，却也找到毋须蹉跎的正当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