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一行禅师的文字, 为之所动,我开始在生活中练习观照。
我没有因为参禅观照而不怒,不愤, 不怨; 可是我的怨、怒、愤,时间过程更短暂了。
健健又生病了, 每逢健生病,家里就像审案似地,一定要有个“元凶”被揪出来顶罪。我常常是那个被指责的人。 这次也不例外,健咳嗽, 早上起来我给他穿上了那个奶奶一直希望她穿的新毛衣,鹅黄色的开衫毛衣,下围处有一道漂亮的黑线条,还织可帽兜。周日时奶奶就想他穿, 因为是奶奶的外甥女给织的, 一次都未曾上身, 就已经有些小了。儿子穿着新衣去上学了,奶奶很满足。 送走他, 我自己也出门,忽然觉得外面其实很冷,凉风嗖嗖地钻到脖子里,觉得儿子的衣服穿少了,这么大的风,他的毛衣一下就会被吹透的,况且爷爷又总是把他扛在头上去上学,一定更冷。 果然放学回来就咳嗽加重了, 鼻涕也淌在嘴边。
我关切地问,是不是生病了?奶奶白我一眼,“昨天那么冷, 你给他换了棉被,肯定是这样冻到了!”, 爷爷也凑来说“是呀,你那个羽绒被很薄的!”。 我心里一下子怒了,怎么每次生病都要怪我呢, 但是我不好这么说,只说到:“换那个被子,是和妈妈商量过的, 不是给你看过, 摸过,你说可以的嘛!,现在又..."我又对公公说,“那条被子根本不是羽绒被,你进来看看昨天的被子是哪个, 羽绒是哪个!” 我口气尽量放平和,心里却是气冲冲地想:“连被子都认不清,还来怪我!换被子和大家都商量过, 因为夜里出汗多, 衣服都蹋湿了,大家都说那个棉被盖了一冬了, 现在太厚了。现在又怨我!”这样想着, 我也怨怒着。
忽然我想起来, 一行禅师的书里的一段话: 人的痛苦,愤怒都是自己心田所种, 天堂不遥远,就在一念之间。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先不要被这些消极情绪控制。
退一步,我想,健生病是许多原因造成的, 一件一件事促成的:周六上午和我在花园里种菜,吹了一上午的冷风,那天天气并不好,中午已经开始流鼻涕。周日上午去炮台公园,风很大,没有带帐篷,在风头下坐着野餐,吃了冷许多香肠和冷面包,玩到中午,又不愿意打车,结果到家都三点了, 他一定玩累了。 那天本来他爸爸让我们不要去的, 是我心里念着炮台公园夹道的鲜花,想去看看,怕错过了花期。结果去得早了,花开得不多。
到了晚上,健健睡熟后, 我看到放在一旁的夏被,想起来本来说过要换夏被的, 忘记换了,于是和老公商量,是不是给他换上, 他没有很反对,我就把健身上的棉被抱走,给他盖上了夏被。换被子时,心里一直是矛盾地: 不换,怕他太热, 会踢掉被子,也会冻着;换吧,又怕被子不够暖。换了被子后,心里仍然惴惴不安, 又扯来一天薄毯子盖上, 才睡去。睡在床上, 仍是不安心, 和健爸商量,要不还是给他盖回原来的被子吧? 他觉得我太折腾,何苦他睡得好好的,不停给他换被子?!他说“自己决定吧!”。 我也嫌自己烦了, 就怀着不安睡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发现健不太舒服了, 结果为了满足奶奶,又给他穿上了那件许多大洞洞的黄毛衣。 爷爷扛着他去上学,我心里也不安过,但是终究没有行动。
如今生病的事实生成,才觉得其实一步步自己都有责任。 虽然别人或者给意见,或者不给意见, 但最后都是自己在“作为”或“不作为”, 应该为自己的“作为”和“不作为”负责。别人指责自己,也是关切健的病,心疼他受苦。我做为他的母亲,应该看到他们善良的出发点,而不是执着于他们的表达方式。
生病是什么呢?就是身体受到不协调的“冷”、“暖”刺激,中医里说“邪风”入体,五脏不和。 健身体娇弱,动则生病,也是平素缺乏锻炼的结果 --我是他的母亲,花了多少时间去有意识的训练他强健身体呢?
人哪有不生病的? 我们现在这么爱护他,怕他受苦,受委屈,细致呵护他的身体,可是他长大了却未必好好爱惜这个“皮囊”。 许多年轻人打网络游戏,通宵不睡,年轻女孩子早早就穿着丝袜和雪纺裙上街,或者是不知道保护自己而需要坠胎.....都是在做各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他们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也是非常疼爱他们,不想他们生受一丁点苦的,可是他们长大后却并不这么爱惜自己。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些释然,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又遇上的“可气”之事还有很多,我都一样吃惊自己的愤怒,然后去进入到自己愤怒的实质中: 健不听话时, 最易让我生气。可是我想:他是一个逐渐开始有自己意志的小人儿, 为什么我认为他应听我的话才算乖? 我的话都是对的吗?假如他都听了,一样都不违背我, 那他又是怎样一个人?那是我想要的吗?
我一方面希望他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一方面又希望他无条件服从“权威”,这不是很矛盾的要求吗?
他不听我的话,专注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就凶他,责骂他,那么他还敢有自己的想法吗?
我想他听我的话,做个乖孩子,这样对我们大人来说比较容易, 比如吃饭,睡觉,这里事情会少花费我们时间和精力。可是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才这样要求他,出发点是自己的便利, 不是怎样对孩子更好。
一个小人儿, 终将会长成大人。如今我们是在他身边的大人, 我们在教他如何做大人,可是我们自己也做不好。 我们不许他说“屁”,不许他“打人”,可是我们自己也说“屁”, 也“打人”。 他会发现我们标准的不一致,对他用了双重标准:你说屁了! 他指出我们的错, 我会认错,可老公有时候会说“ 我可以,你不可以!” 这样让他小小的脑瓜很迷惑吧? 为什么大人可以, 小孩不许?那么他会认为“我长大了就也可以了”。教育小孩,其实考验的是大人。孩子是什么样,我们先不必去怪他,抱怨他,先看看自己是怎么做的。 我们自己不完美, 却希望自己的孩子完美,拼命要求孩子,严格再严格,责骂加体罚。唉,缘木求鱼,怎么知道自己南辕北辙,去之更远了呢?
吃饭时,我看着碗里米饭,想到许多人的辛劳 -- 我自己才在园里种了些菜,已经又体味到农人的艰辛。过去皇家不弃耕种,也是怕子孙忘记稼穑之苦,忘记对下民的体恤和物料的爱惜。可是如今的高居官位者,还有多少人知道稼穑之苦呢?天价的酒,天价的灯,却不知一口酒,一盏灯,可以救济多少困难的民众,可以帮助多少失学的孩子,可重建多少家园?
《菜根谭》言“恒念物力维艰”,一粒饭,一缕纱,当思来之不易。可是现在即使不是高官,我们也不再记得一粒粮食, 要经历过土壤的翻耕,雨水的浇灌,要经过春种,夏长,秋收,才得成为一粒粮食,落在我们碗中。我们如果吃不完,饭煮多了倒掉到垃圾桶里,那里粮食,就枉然活过了一生。它的“正道”是滋养我们的生命,可是我们拒绝了它。 我们衡量事物, 都是以金钱多寡: 浪费一度电,无非XX钱, 浪费一方水,无非XX钱, 浪费一斤米,也不过两块钱...钱,可以帮我们以物以物,可是钱真的可以表述一样东西的价值吗?
假如天下粮荒了, 土地资源被严重污染破坏,无非再种粮,那时,我们有一房子的钱,也买不来一粒米,我们又当如何呢?
物有价,它只是表示了商品在流通中的价值,可是我们常常像色盲的狗,只看得到这一种价值的存在: 它的购买价是多少?购买价低廉,我们就轻视它,浪费它,购买价高了, 我们就爱惜它,珍视它。
空气、河流、山川大地和阳光、都是免费赐予我们的, 所以我们忽视它的存在,忽视它的价值。我们肆意损害,污染,因为没有购买价格,我们就认为它“廉价”。
人类,愚不可及却自认为聪明的动物。可笑,又可怜。 虽然这个物种中有人在觉识,可是仍是少数,我们中的众多还是在愚妄的欲望满足中热诚地进行着自我毁灭运动。
我在看书的时候,用心去想“空”是什么, 去感受一页纸的实质是什么, 我能感受到纸里的树木,阳光。走在地铁的石板路上,我能感觉到山脉和岩石,走出地铁看到一颗苍翠的树在微风里招摇, 我能感受到生命在那里跳舞,阳光在树叶里轻唱。
什么是参禅呢, 就是关照生活,认真地觉察生活,不是浮光掠影,不是麻木不仁,就是打开自己的生命, 去感受觉知周围的BEING。
《华严经》里的莲花世界,玄之又玄,我不太能体味到。但是生活里,行坐,呼吸,吃饭,做事都是可以参禅的 -- 活在当下,就是参禅。观照,就是活在当下。
posted on 2011-04-20 11:51
Sunshine 万里长空 阅读(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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