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世界。窗外,白的雪,灰的天空,窗外望去,静的像是一幅画。
风吹来,雪花在风中轻舞时,我隔着白色格子的玻璃门看着外面的世界,仿佛自己住进了那个玻璃球的世界里,轻轻摇摇,雪花就会曼舞一阵,然后静静落下。
那个玻璃球里的世界,是静止的。我们也住在玻璃球里,一样的封闭,像是逃不出去的笼子,封印的世界。
我们被什么据着?疾病,欲望,恐惧,梦想,懒惰?不管是什么, 总之我们越来越如如不动,习惯了隔着窗看世界。真实的窗也好,网络上的模拟窗也好,我们对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没兴趣,也夹杂着几分恐惧。
我小时候觉得日子西黄时,仍会在下雪的日子内心雀跃一下,仿佛阴霾后忽然射出的一道光。我会在下雪天里兴奋地穿上棉鞋,戴好围巾,然后走出去,走过没人的田地,走进一片荒野。荒野之间,只剩天地与我时,我内心会有一种宁静祥和之气升起。
如今看见下雪,我却没有走出去的愿望。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走,我也走不到荒野里。我脸田间也走不到。我只能看见城市,无尽的城市,人,车, 房,大路,密密麻麻的人类的印记。
也许我是对人类太失望了,有时只有远离族类,才能获得片刻安宁。人类中,近的,远的,都可以成为困扰之源。现代人,一个人独处,也未必能“天人合一 ” 了。我小时候生活的荒蛮之地,最大的财富,是荒蛮。仍有未经人开垦的荒野,人烟稀少的田间,是一望无际的自然。经管也是经过人休整的自然,其实已不那么自然,可是看着仍远好过城市。
我见过荒野里的日落,暴雨,霹雳,我一个人,在天地间的渺小,无助,敬畏。
我想把自己拽出屋去,再在下雪时出去走走,去家附近的植物园,里面人不会太多。可是我拽不动。不是不想,是脑子里装着那么多“待办”压着我,像是一个链子,拴着我。我得一个一个打开,做完一件待办,就是打开了一个环节,可是我永远也不能全部打开,因为我一边打开,每天都会在我醒来时产生新的待办。
生活像是一辆列车,在眼前时看着时缓缓驶过的,可是你却必须奔跑着追赶,似乎无限接近,却会发现自己脚下忽然会被什么绊住,一愣神,列车已经远去,于是又得气喘吁吁地重新追赶。什么时候才能跳上列车,一劳永逸地休息呢?是死亡吗?有个笑话似的真理是,真正能过上完全没有压力的生活,是死亡以后。
压力有千般害处,我们有万般无奈。
桌上的紫色蝴蝶兰在静静绽放。它们的花枝并没有正对着我,我也不在意。我不需要是中心,我本来也不是。它们朝着窗,朝着光。这是生存的本能,也是唯一的可能。
我甚至不去试图把它们转过来。我想欣赏花开的美妍时,就自己绕过去,绕道花前。蝴蝶兰娇弱却又顽强,我淹死了许多盆,才学会控水,定时。
我常悲凉植物的命运,它们如果在自然里,自然靠天,生死有命。可是室内的花,靠的养花的人。它渴了,缺水时,不会呼唤,只能忍着,一点点儿枯萎,无人知觉的死去。
我想,如果不能做人,也不要做植物,虽然现实世界里,常有一些人像植物一般活过一生。不能选择谁是你的 园丁,呵护你还是无视你,不能在濒临死灭时呼喊,最好在死灭候也静默无息。生命之轻,有轻于此吗?
我开始善待我的花儿。一花一木,虽轻微,也是活物。虽为无情之物,不通人性,却也是奋力活着的生命。我照料得当,它们生的葳蕤,我看着也欢喜。它们妆点了我的世界,我也籍此训练自己责任与恒力。
冬季干燥,每隔两天就需浇水,不厌其烦地按时浇水,它就正常活着。草木不言,可是花繁叶茂,本身就是回报了。 花的世界,美丽,纯粹,娇弱的花蕊下,是柔软又顽强的根。
深深扎下去,汲取任何可能的养分,抵御害虫靠坚忍,抵御旱涝也靠坚忍。然后,枝叶向上,尽量靠生长去接近阳光,近一些,再近一些,高一些,就更多一些阳光。在合宜的时节,能量储备齐全了,够开花时,就努力伸开花枝,无声怒放。
生为动物,可以吼叫,哀嚎,可以反噬,迁移,可以奋力一搏,虽死而无悔。生为花草树木,是最被动的命运,但在最被动的命运里,在无声无息无法作为的时空里,至少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活着,坚忍地活着,活下去。在坚忍中生长,死去,或许并由不得自己,可是谁知道呢?能挨多久,就挨多久,有时唤醒生命的坚韧,就是唯一的武器。
在不同的时空里,我们都或为草木,或为动物,都必须各得其道地活着,活下去。
posted on 2020-06-09 05:34
Sunshine 万里长空 阅读(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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