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动双翼不由自主地盘旋在池塘边时,临水一照,才知自已成了这个怪样子。万丈的怒火不知该泼向何处?
苍天,难道仅仅我是自杀的,就让我今生成了一只卑微的蜻蜓?苍天!请还我为人的清白!还我的爱妻川莲!此时此刻,川莲,你在哪里?你可听见我声声啼血的呼唤?
不就是我受不了那难熬的酷刑嘛;不就是没有乖乖地按冥府的地律好好地接受改造嘛,何罪之有?我愤怒得又想自杀。别,可别重蹈覆辙。
如今我这个样子,去哪里寻找川莲的踪影?唉,心中的恨和愁与何人诉说?泪眼问天,天不语。试问何处消愁酒?风依旧,雨依旧。心中的愁烦无数。此时,何人不起绝望情?
我成天痛苦地到处飞呵,飘呵。在一堆愁海里游。碌碌地活着了无生趣。
那天,我飘累了,躺在芦苇丛中,不一会儿就做起了梦。
嘿嘿,我又回到了从前,那情景好象是那一年我放外任做知府,快到中秋了,赶回家同川莲团圆的,我英姿勃发地骑着马在咸阳道上狂奔。途径驿站也不停歇,只是要求驿站的差役快快的换马,归心似箭,好象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远远的见莲一袭白衣裙衫,立在风中等我。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莲身后的山坡上开满了大朵大朵馨香沁人肺腑的花。那花叫不出名字,反正好看。站在花丛中的莲儿依旧风姿绰约,不待走近,我双手向她拥去。咦,莲的凤钗呢?怎么莲头上戴的是七彩花珠冠?莲伸出双手迎接我,我将川莲拥入怀里。忽然,川莲背后的一对白色翅膀不停地扇动起来。我抚摸着莲背后那对翅膀,一阵痛楚。莲,怎么成了这个模样?我的脸上沧海横流。莲的脸上也是珠泪闪闪。哦,原来莲成了天堂里的天使MM。惶然中,仿佛明白自已的处境,顿生自卑。
川莲说:“开心些。既然来了,应快乐才是。”
如今我成了这个样子,川莲依旧还是从前的川莲吗?我的自信没了。
“刘郎,好好地活着呵,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寻你的。”
“不,川莲,别走。等等我!”我紧紧地抓住莲的衣袂不放。可怎么好象也使不上劲。
风一吹,莲竟飘飘地飞起来,我顺手想抓住莲的玉腕,可是迟了。莲已在那边树梢上了,玉带飘飞。天空里传来莲的声音:“保重呵,刘郎。我会来的。”
我暗然神伤。
醒来时,天还未亮,西天挂着几颗闪亮的残星,芦叶上露水重重,我从芦叶上站起来,我的手脚上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喝了几口露水,理了理头上的触角,然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心情竟莫名地好了许多。
唉,安心地等待命运的转机吧。这辈子只好在花丛草丛中度过了。我似乎是一只快乐的小蜻蜒了。可有谁知我内心的怅惘?不知谁家玉笛声,幽幽穿云渡水而来,我靠在一颗草叶上,醉了。前尘如海浪般滚来,远远的,我好象看见川莲在家里的后院里绣花……
飞过小溪时,我仔细地看着水中的我:绿莹莹的脑袋,眼睛鼓鼓的,弯弯的嘴巴一动,好象还有点顺眼哩。背后的双对翅膀,白亮亮的。在太阳的下面一照,象是披一件透明的纱衣。在蜻蜒族里,算是长得不赖的。怪不得对面那个在榕树下心神不定飞翔的红衣蜓儿老是朝我这边望。是喜欢上了我吧。可是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我的心已随川莲去了。
我似乎是忘了前尘旧事。成天沉溺于花草之间。
春天,我在花的世界里徜徉,桃花、梨花的香味将我熏得软软的,做什么也提不起劲。那个红衣蜓儿妖妖的又来了,浪什么呀浪!她竟胆敢同我立在一片叶子上,讨厌。恶心死了,我不咬死它才怪哩。哈哈,我只对扬了扬威武的拳头,吓得她嗲声鬼叫地逃开了,知趣就好。亲爱的红衣蜓儿小姐,滚吧,好男不同女斗,不然我一拳下去包叫你花颜失色。
一阵荷花的清香拂来,寻着香味,我飞过大片的稻田,一望无际的荷田就在眼前了。只轻轻的一跳,便歇在一朵正开的花上,我歪在花心翘着二郎腿呆想,就是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一只蜻蜓?一定是我在来世的路上走得匆匆了。我仔细地想着从地狱出来时的细节。是谁让成了这个样子?那个该死的阎王爷,怎么不讲一点信用?咦?那个不要脸的娼妇红衣又在我眼前闪了一下,勾起我的愤怒,我要出击了,我对它的头部就是一拳,要它偿偿我的厉害,看你还在我跟前还浪不浪?你以为你多了不起。本老爷就是看不得你那臭美。什么打疼了你的耳朵?我还要打破你的头哩,哭,有什么好哭的。谁让你招惹我的,已经警告你多少次了。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是不是?什么?你是公主!哟哟喂,酸死人了,我还是皇帝老儿哩,皇帝打公主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哭的。还不快滚?还不走?我又要动手了,我的手痒痒了。
“刘知府,我是文逸呀。”
“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眯着眼仔细地看着红衣妩媚的样子,唔,有一点似曾相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面前的这个红衣蜻蜓,怎么也不象前世的文逸公主。我又说:
“如今的假货可真多,说!为何要冒充文逸公主?我还是先捶扁了你再说。”说着我的拳头早已扬了起来。
“呜呜,公子手下留情,我真的是文逸公主,在前世你喜欢川莲,却不爱我,我一个大公主追得你好辛苦哟。”那红衣蜓儿,边说边泪水四溅。
我收了拳头,对它说的话信疑将疑:“那你为何变成了我的这般容颜?”
“不瞒你说,自从我嫁了那武状元后,我心里一直还有你。”
“别这么肉麻,当你想起我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冤魂了。”
“我与那武状元结婚不到十年,在一次抗击外夷入侵时,武状元不幸以身殉国了。我呢,在世上呆了好久,也是儿孙满堂的了,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在怎么的荣华富贵,可不免终有一死,我在地狱的时候,到处寻你,却不见你的踪影,狱中的差役告诉我你已投生了,并指着那条长满青草的小路说是你是走的这条路来世的,我也没问这条路通往何方?将来是做什么的,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也就这样跟着你的来路寻来了。嘻嘻,想不到,走这条路让我们长了两对翅膀。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变成什么都行。”
“真是在天愿作比翼的蜻蜓哪。好感人。”我自嘲地大笑,振得荷花摇摆不定。红衣蜓儿在花瓣边沿低飞。眼波风情万种,我冷眼看着她,没有一点好感。当年唉,别提了,真让人想起来伤心。
呸,我还是有气节的,我对她挥挥手:“想不到公主这么念旧,你走吧,我的心情不好,当心气坏了你。”
“不嘛,我喜欢你。”说着她竟然不要脸的停在我躺着的地方不走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不知羞耻的,叫别人见了如何说我?要知道我是跤场上的冠军。众MM心目的英雄,好,我懒得同小娘们一样的见识,得得,我走。我蓦地跳将起来,理了理我的翅膀,对她说: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地儿,我让给你好了,拜拜。”说完,我脚轻轻一蹬,离开了那朵荷花。
“不,我们一起说说话儿吧。”红衣如花的笑脸求我。
我装做没听见,继续向前飞,前面是一片甘蔗林,我得绕过去,小心,别让长长的甘蔗叶子划伤我的翅膀,远远的那红衣蜓儿,竟然跟在后面飞来了,好不知趣的家伙,甩掉她!我侧身飞过一畦菜地,拐了几个弯,迅速地落在一棵柚子树梢的背阳处,别让那讨厌的小娼妇发现。眼见她急急地向那片稻田飞去,嗨,我心里一阵轻松。我尽力地飞,背井离乡,飞到红衣蜓儿寻不着的地方。哈哈,终于甩掉了那个生厌的红尾巴。
下雨了,细如游丝细如银针的雨,细细密密地编织着春天的彩图,只一会儿的功夫,山川、大地已织染成淋漓尽致的烟雨图。烟雨图里我成了点缀佳作的小风景。雨湿了我的翅膀,迷蒙了的双眼,我的哀愁涌上来,真想痛哭淋漓一场。
梦幻般的前世好象远远的而来,朦胧中看不真切……
与伙伴一道在荷塘上淘气地玩,微风吹来的时,荷花与荷叶的清香,就抑制不住扑面而来。片片的莲叶随风婆娑的身姿,赛过天上的神仙。玩累了的时候,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花蕾上打个小顿儿,象是忘记了心中的不快。真的忘记了吗?当然不是。只是苦中作乐而已。
一天,风还是象往常一样轻轻地吹来柔和而又带着香气的风。
我伸展开翅膀,远离了那些爱吵闹的伙伴,飞过了散发着清香的稻田,飞过了山腰青青的草丛,正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不留神,飞上了宽宽的官路。官路上蹄痕淡淡,车辙深深,路象锦帛一样绵绵无尽伸向看不到头的天边。在官道上飞的感觉也不错,什么遮挡物,可以尽情地飞翔。
忽然,飞来一辆马车,不知它是从哪儿来,好快象闪电一样,又象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那马的鸣叫声好大,象打雷。
还没来得及躲开,一慌神,一下子跌进黑暗的深渊,等明白过来,原来跌进了车厢里,车厢里有姐弟俩,从车窗里透进来的亮光证明了一切。我没有时间仔细看他们,这下子全完了。我知道生命最后的时刻到了,出于本能,我不想束手等待死神的降临,要死也死得痛快些。我拚命地朝着车窗扑去。不管怎样,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不知道怎样摆脱目前的状况。象溺水的人一样,我疯狂地争扎,情况越来越糟糕,几次撞在窗帘上,让我元气大伤。我那战胜过无数对手、英雄无比的头颅这时头晕眼花,曾经给我无数力量的翅膀越来越沉重了。就在我破罐子破摔向下俯冲的一瞬间,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在接纳了我,我是那样的无奈,等待我的将不知是怎样的死法。不管怎样,我本能地伸出所有的手脚紧紧地抓住那救命的手指。可我的心却又是多么地惊恐,那双温柔的手只要稍稍一用力,我的今生就马上结束了。
我瑟瑟地发抖着,忧伤地等待那致命的一刹那。
坐在姐姐身旁的小男孩,见状,向他姐姐要我。这下好,在最后的时间里,我将是那小男孩的玩物了。
我伤心死了。我祈求上苍,让我快点结束生命吧。
这时,那姐姐说话了:“弟弟,你看它刚才一定是受了伤,别碰它,它一定很疼的。”
我寻声望去,只见那姐姐身穿一件花格子棉布旗袍,长长的发在脑后结了一条粗辫子,一双秀气的脚上蹬着灯芯绒布鞋,面容却看不真切,但她的声音甜甜的,有些耳熟。
弟弟说:“那我们把它带回家呀,我喜欢它。”
“带回家?它就不能活到明天了,城市里没有蜻蜓的家呵。”
“那我给它做一个家,行不?”
“不行呵,弟弟,你看那边山腰上,有好多的蜻蜒在飞,它们都是这个蜻蜓的伙伴呀。蜻蜓的家在这儿哩,它不能飞翔了会伤心而死的。”
“哦,姐姐,那我瞧瞧它还不行吗?”
“行。”
那姐姐的双手已移至男孩跟前,我真怕那玩皮的男孩禁不住好奇心来捉我了,我的双翼极不安地擅动着,我感觉我的死期渐渐地近了,佛呵,阿弥陀佛!不要这样呵……
那做姐姐的说话了:“弟弟,你希望它快乐地活着吗?”
那男孩小脑袋一歪:“当然,姐姐。”
“你看,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弟弟,那蜻蜓也该回家了,我们送它回家好吗?”
“好的,听姐姐的。”
“乖。”
我在极度不安中听清了姐弟之间说的话,原来是放我回家。我的情绪稍稍安宁了些,但不知他们真的放我回家么?
我抬起头来,却望见了一双极清澈极明亮的眼睛,那一双眼睛象天上最耀眼的星星,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呵,似曾相识,不!不只是似曾,应是熟知呵。那是我寻了一个轮回的眼睛呵。可今生却以这样的方式相逢!
天哪,苍天!
我的心被强烈的电流击了一下,我感觉到我的心在流血,虽然今生的血液是淡绿色的,但那也是我依旧不变火热的情怀呵。
不用你自已说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叫川莲,你是我心中的川莲呵,那是我寻了几百年的川莲。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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