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简介: |
我不是一个容易遗忘和抛弃记忆的人。无论程宏还是雯雯,他们都曾是我的朋友和至爱。如今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像过眼烟云一样飘远了。 | |
91 三天后,医生为我安排了开颅手术。 临进手术室,我对这些天照顾我的护士说:“嗨,知道吗?这些天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你是个很有爱心的女孩,等我复明后,一定看着你让你再照顾我一次。” 说完,我淡淡一笑。 护士轻柔地说:“好,一言为定!但你现在可要放松些。” 我眯着眼睛做了个非常惬意的表情,虽然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出护士脸上一定浮现过微微红晕。 这种心态和情绪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它一反过去处事的躁动和焦虑。我甚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 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益处,还不如把时间用做放松自己。 我在手术台上躺下的刹那,微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我仿佛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那是一种关于生命的希望和悸动。 三小时后,我被从手术室推出,再次躺在病床上。 由于麻醉的作用,我当时毫无知觉,一睡至次日清晨。 我的眼睛无法睁开,因为有几层纱布缠在我的双目上,我感到眼皮很重,有些微微的酸痛。 护士来查房的时候对我说:“下午就拆纱布。” 我笑着说:“总算能看到你了。” 护士不说话。 我对护士说:“我想到外面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医院消毒水味儿太浓,怕吸多了到时辨不出你身上的味。” 护士笑着说:“你说话可真逗,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最好不要呆得太久,像你这样要避免被太阳光照射,不然不利于眼睛恢复。” 我说:“好的,一定听白衣天使的话。” 护士搀扶着我走下台阶的时候,心里滚过一阵激动。 我抑制拄自己的情绪,笑着对护士说:“你们这空气新鲜,女孩温柔,环境没得说,我都快不想走了。” 护士扶我在长椅上坐下,感慨地说:“象你这样乐观的病人还真不多见,你的性格很爽朗。” 我说:“其实一个人的性格并不是唯一,性格是多变的。我有笑的时候,更有哭的时候。” “那你这次哭了吗?” “如果真有哭的那天,那肯定是有值得留恋的人在我面前出现或离开。” “两种结局,要么喜极而泣,要么悲痛欲绝,是吗?” “对,你说得很正确。” 护士轻声说:“但愿是前种情形。” 92 下午,小宇和张倩都来了。 到拆下纱布的时刻,护士小心翼翼地将纱布从我双目上缓慢的一圈圈绕下。 我屏住呼吸等待。 病房里一片寂静。 我想,当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会不会激动地想拥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但是,我错了。 我无法接受不公的现实。 当我的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为什么我的眼前漆黑如故。 我问护士是不是天黑了没有开灯,是不是停电了,是不是要下雨了,乌云布满天空? 病房里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提问,我告诉自己,不要再骗自己了。我真的失明了,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此时谁又能知道一个失明者的悲哀,生命像空壳一样在风里飘着,每一秒的呼吸都没有意义。 我愈加憎恨那个在身后重击我的家伙。 心绪平静下来后,我对小宇跟张倩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张倩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些东西总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 “认识这么久了,我一整个儿乐天派,你还不知道吗!” 说完,我脸上浮现出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微笑。 我问医生,是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尽管医生一再强调这只是暂时现象,可能是由于我的身体没有得到彻底康复的缘故,但是,在我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医生说:“现在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找到与你眼球血细胞匹配的视网膜,但这得需要一段时间的寻找。” “这么说,我有复明的可能,是这样吗?”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不过……” “我知道了,找寻匹配的视网膜又需要多长时间,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据查核,目前现存库的视网膜还未发现与你眼球匹配的,当然如果有的话,你会很快复明的。” “有这种可能吗?” “有。但现在重要的是你要保重好身体,将体质恢复好。” “行,这一点我能做到。” “希喆,别忘了,在你身边还有我们这些朋友支持着你!你一定会复明的。”小宇拍着我的肩膀说。 小宇临走时,我将写有我邮箱和密码的纸条交给他,嘱咐道:“哥们,网上有我牵挂和惦念的。” 93 我不是一个容易遗忘和抛弃记忆的人。 无论程宏还是雯雯,他们都曾是我的朋友和至爱。如今死的死,散的散,一切都像过眼烟云一样飘远了。 挣扎着渴望天长地久。 想珍惜却是徒劳。 我找不到自己信仰的爱情了。 忘记了如何像一年前那般洒脱的笑。 以后的日子陪伴我更多的将是黑暗,在黑暗中等待,在等待中寻求黑暗的抚慰。 其实,无论开心或是悲伤。 对我来说,都是对逝去事物的感怀或是对曾有爱情的纪念。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度拥有失去的世界。 94 次日中午,小宇匆匆地吃完饭就过来了。 他看我躺在床上,对我说:“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呀!” 一听是小宇来了,我乐呵呵地坐起身,背倚在墙上。 小宇说:“今天你妈往办公室打电话问你最近的情况。” “那你怎么说的?”我慌了。 “我跟阿姨说你最近去外地出差了,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听小宇这么一说,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我有一个月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再不让妈听到我的声音,恐怕到时真会出乱子。 我思忖片刻,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 铃声在响过两声后,是爸接的电话。 “爸,我是希喆,您跟妈还好吗?”我强颜欢笑说。 “儿子,家里一切都好,就你妈,天天把你挂在嘴边。”我心里一阵难受。 “对了,听你妈说,你最近去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可能还得个把月时间,也有可能延期,最近公司挺忙的。” “儿子,趁年轻,在单位可要好好干,记住老爸跟你说过的‘有志者,事竟成’。” “爸,我记住了。” 我问爸,妈怎么不在家。 爸说,你妈上街买菜去了,今天可是星期六,往常你都是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想,妈在回来后听爸说起我今天不回家了,一定会很失望的。 临挂电话时,我嘱咐爸一定要照顾好妈,我在外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放下手机,我用手轻轻触摸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宇看我痛苦的样子,关切地说:“希喆,你别难过,总有一天你的眼睛会复明的,这事应该往开里想。” 我悲伤地说:“老天怎么不长眼啊……不知道将来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们。” “希喆,一定会看到的,我相信你是幸运的。” “小宇,好哥们,谢谢你的话。”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问他,“谢总去参加培训班回来了吗?” “前两天刚回来,不知怎么,昨天又被派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现在公司由张总代为负责。” “刚参加完MBA培训回来,又被派到中央党校去学习,作为一家大型国企的高层领导,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肯定是要栽了。” “对了,国资委的同志回去了吗?” “没有,听说又调来个什么资产评估小组隔三差五往咱财务部跑。”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极力回忆帐本被盗的前前后后,突然悟到了什么。 我说:“我想起来了,陷害我的人想假借有我署名的举报信投寄给中央,他的真实意图是拜倒谢梓明,毕竟没有真实署名的信件有关部门是不会受理的,其实我只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罢了。” 小宇被我一说,更是恍然大悟。 “有怀疑对象吗?”小宇问。 “当然有,一个是财务部经理王正,一个是公司副总,也就是张倩她爸张志霖。” “怎么会是王正,拜倒谢梓明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要知道谢总的帐可是他一手做的,出了事他也难脱干系。” “分析得没错,这一点我也犯迷糊。帐本被盗后,公司保安小张告诉我帐本被盗的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加完班之后,他看到王正也从公司出来,你不觉得可疑吗?”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当然,目前这只是一种猜测。对于张倩她爸,你怎么看?” 小宇思忖片刻说:“他确实有些可疑,急着登基篡权夺位,拜倒谢梓明,不容质疑,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就是他的。” “如果真是张倩她爸,事情就有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到王正,明明知道这假设不成立,可还是……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好象没有,还跟往常一样,一不讨人喜欢的鸟。” “我想,总有一天他会浮出水面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希喆,在找到与你匹配的视网膜前,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说,那没问题。在没找出陷害我的那人是谁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还有,昨天我打开你的电子信箱看到两封发给你的E-MAIL。” “谁的?”我下意识地问。 “信末署名叫‘晨’,我打印一份给你带了过来。” 真是她?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我激动地说:“还是你念给我听吧。让我再回忆一下上小学时听小朋友念书时的感受。” 95 发信日期:2005年2月8日 发信主题:你还好吗?
让我牵挂的寒文: 你还好吗? 看到你发来的MAIL,得知现在的你在生活中处于被动状态,我很难过。 在看到你发来的这封MAIL之前,我一直看以前你给我发的每一封MAIL。 反反复复地看,反反复复地回忆。 就如同我反反复复地开QQ等待你头像闪烁的那一瞬间。 可是,却丝毫没有你的身影。 无论开心或是悲伤。 曾经的回忆总是给我不同的感受。 在最低落的时候留下过只言片语,是对逝去事物的感怀还是对曾经温情的纪念? 我不知道。 虽然你说你现在还好好的,虽然我要等待的,曾经在我生命中与我有一面之缘的那人还没有出现,虽然今天是除夕,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 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天冷让我想起一个人。 寒文,在2005年寒流来袭的这个冬天,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你的朋友:晨 发信日期:2005年2月15日 发信主题:你在哪?
寒文: 自从上回给你发出MAIL,已有一星期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看到我发给你的MAIL了吗? 如果看到,请尽快给我个回复,我想知道你的近况,我的朋友。 牵挂你的:晨 96 当小宇念完打印纸上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胸闷的感觉直达心底。 晨还在无时无刻地想着我,牵挂着我。 与我居住在同一城市的她,现在还好吗? 又在做些什么? 小宇见我情绪有些反常,疑惑地说:“晨是谁呀?” “我们在网上认识的,但不是网恋。” “看来她很关心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但她和其她女孩不同。” “太遗憾了,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还没跟人家照一面就……” 小宇意识到什么,没往下说,我却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黑暗的现实。 “希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住院的这几天有个女孩往办公室打过几回电话,说是找你的。” “你问她是谁了吗?” “我问了,她没说,她说她跟你认识,而且那声音特好听。” “难道是……雯雯?张倩不可能,她的声音你应该熟悉。” “有可能是。” “她还问了什么?” “她问我你近来怎么样?” “那你是怎么说的?”我心里一阵忐忑。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不便跟她说你住院的事。她说如果见到你,就转告你,让你和她尽快联系。她还说,你一定知道她是谁。” 小宇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改变了初衷的猜测——唐雯,而是网络女孩晨。雯雯走后,我便不知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想到这里,我感到十分惊讶。 没想到晨竟会打电话给我。 尽管我知道她与我同城,知道她所在的学校,尽管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可是这已经足够让我找到她了。 我不能去,也不能去。 我只能通过MAIL和她交流。 我决定马上写封回信让小宇代为转发。 信中,我向晨坦然了最近我一落千丈的遭遇,怎样从一个有志青年到双目失明的沦落过程。 我告诉晨从这封回信开始都是先写在纸上再让好友代为转发的。 作为朋友,我不想向她隐瞒什么。 网络需要真诚的蔓延。 网络上的情感需要彼此互信。 小宇说:“没想到网络上还有你们这样的,她要是提出跟你见面呢?” 我说:“就我这样,还不把人家给吓着啊!” 小宇说:“这样才叫‘患难见真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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