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针指向八点正的时候,整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和林风一行照过面的船长,他很有风度的脱帽对台下的各位宾客致意行礼,然后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分别致开幕词,对于这套嚎头,林风一行人自是兴趣缺缺。林风更是夸张点,因为今天奔波忙碌了一整天,现在他还真困着了,眼见台上的船长声情并茂口沫滔滔,他不由自主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
现在林风的位置比较显眼,由于只有一名女警,当他紧贴着万婷婷坐下之后,全善熙便他旁边的坐位落座。在那些阔佬的眼里,现在的林风可谓左拥右抱,艳福齐天,但其中滋味却只有当事人心中明了。林风的呵欠才打了一半,左边的万婷婷便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秀眉微皱,真是太失礼了;而右边的全善熙则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全是警告之意。双重刺激下,林风不禁马上精神抖擞,左顾右盼作亢奋状,手指骨节捏得脆脆做响,自觉此时上山可打虎,下海可擒蛟。
当他自以为本人已经进入最佳状态时,旁边的万婷婷再也忍耐不住,凑到他耳边温柔的提点道,"注意点,这里是公众场合。"
林风未反应过来,右边的全善熙凑到他耳边低声警告道: "林风,请注意点,这里恐怕有李信的人,你莫要太暴露了。"
经过二人的一番精心教导,现在的林风终于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目不斜视,虽不似绅士风派,但亦与幼稚圆大班的小朋友动作仿佛,一瞬间的极端变化,如同人格分裂一般,令周围的宾客暗暗心惊,胆寒不已。
船长终于声嘶力竭,第一件拍卖品被抬了上来。没错,的的确确是抬上来的。那是一扇青色的屏风。当工作人员往上抬的时候,台上忽然灯光一暗,待屏风完全抬上拍卖台时,聚光灯猛的骤然齐射,众人心中一跳,当缩小的瞳孔再次扩张到极限时,人们方才清晰的一览全貌。
整座屏风由一大块青玉雕刻而成,在屏风上面,栩栩如生的雕琢着一副副精美的中国传统水墨图画,刀工精准之极,人景宛如活物,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心神俱醉。
主持人轻咳一声,方才把迷醉的众人拉回现实,"这副屏风是清朝乾隆年间由关外进贡而来,为辽宁岫岩玉,高二点六米,宽四点八米,共分六扇,上绘花鸟人物图,均出自巨匠名家之手,曾先后存于承德避暑山庄、北京圆明园,于十九世纪英法联军纵火抢掠时失落--底价二十万美元,请各位出价。"
对于主持人的介绍林风倒不是十分感兴趣,但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万婷婷反应很大,本来是靠在沙发上面的身体,此刻突然微微的前倾。林风心下诧异,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万婷婷摇了摇头,俏脸上一片迷茫,仿佛惆怅万分,"没事,只是我学历史的,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而已。"
"你是学历史的?"林风第一次听到万婷婷说出自己的专业,难免有点惊奇,随即转念一想,却也觉得最正常不过了,历史这个学科虽然枯燥沉闷,但和万婷婷温和恬静的性格倒是相得益彰。
林风的诧异语气反而是让万婷婷不解了,她反问道:"怎么了,我不可以是学历史吗?"
林风急忙解释道:"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历史这个学科,你应该是学的很快乐吧?!"
万婷婷点点头,梦呓般的说道:"没错,我学历史的时候,的确是很快乐,我只是在追寻前人所走过的足迹,然后,把他们一步步按照原来的节奏进行复原,这个复原的过程,可以让我陶醉在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当中,可以不去管这世间的险恶,人性的丑陋,可以逃避许多我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在历史学的海洋中遨游。"她睁开眼睛,温柔的笑道,"我很快乐!"
历史,真的是那么干净吗。在万婷婷说话的同时,林风在脑子里面快速的回放着一段又一段的历史,在林风的眼里,整个人类的历史,是充满了欺诈,征服,奴役,反抗,鲜血,完全没有半点万婷婷说的那种美好,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种族与种族间的掠夺,人与自然的厮杀。这就是人类的整个历史,一部争斗的历史。
但是,他可不愿意把自己心里想的告诉万婷婷,他觉得象万婷婷这种女孩,活在那种由幻想编织而成的世界里,或许比活在现实中幸福得多。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只是静静的听着万婷婷感受着自己的美好历史。
全善熙此时却正襟危坐,目光在会场中左右游弋,俏脸上一派冷峻严肃之色。
那扇屏风最终以百万美元的高价被人收走,当林风听到这个报价的时候,不由感慨了一下,百万美元,这些阔佬还真是有钱啊。而且,他也很清楚,在拍卖场的规矩里,第一件摆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开胃的小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他四周的扫视了一下,在座的这么多有钱人,估计最后压轴的,拍个几千万出来没有问题吧?!
果然,经过几个小物件的铺垫以后,另外的一副展品被工作人员小心的带上了台,那是一副书画作品,刚刚展开,即算是不懂书画的林风都能够感觉到,字间流露出一股雄浑的气势,笔力苍劲银钩铁划,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是作者的满腔抱负都仿佛跃然于纸上。
而主拍的介绍,就更加让下面的人震动了,"这副字画,乃颜真卿应他时任常山太守的表兄颜果卿之请,为激励士气所书。虽然仅仅只是短短的三十余字,但颜真卿对唐室的一片忠心却在其中表露无疑,只是由于此字为人珍藏多时,不现于世,所以,才未能天下闻名。"
看着台下众人纷纷窃窃私语,主拍接着说道:"诸位,我们拍卖所的名声,大家应该是知道的,此字经过多位书画界元老鉴定,一致认为正是颜真卿的真迹,其中还有数位名家愿意花大价钱珍藏。所以说这副字的真伪,我们拍卖所可以提供永久担保,嘿嘿。。。"他得意的笑了笑,"若是哪位买家日后发觉是赝品,本所愿意以他出价的十倍比例赔偿,并立时停止一切拍卖活动!"
听到四周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主拍才缓缓说道:"那好,颜真卿真迹一副,长四十三点二厘米,高二十三点六厘米,起价五十万美金,请各位出价。"
看着这副字画,林风不又得喉头干涸唾液大增,他一个没有读多少书的人,只是刚刚恶补了一下关于颜真卿的知识,自然对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分量感触不深,只是字里行间的那股气势,着实让他看得心旷神怡,但一听那些大亨们的疯狂叫价,林风只得把自己的那点小小的想法,马上缩回了肚子里。还只是过了几轮,这副不大的字画就已经被叫到了两百万美元。林风是在心里狂叫,这些有钱人真是疯了,有钱没地方用啊!
最后,这副字画以高达三百万美元的天价,被后边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家伙收走,而林风只得两眼发直,干咽唾沫。
其实,在他们这一行人里面,真正投入到拍卖活动中的可能就只有林风和坐在他旁边的万婷婷了,而方警官、全善熙等,则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万信的身上,指望能从他的神色举止间看出点什么线索来,坐在万信身边的方警官,更是一边看着那些拍卖品,一边厚着脸皮,有一搭没一搭的找他搭讪,只是他说的话就像泥牛入海一般有去无回。他都快说上半个小时了,万信根本就不为作动,只是端坐在那里,紧盯着拍卖台。
面对着这种情况,方警官也只好隔着几个人,向全善熙做了无奈的表情,表示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而全善熙则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又点了点自己的手表,告诉方警官,时间还长,不用着急,会有结果的。全善熙知道,同样是警察的方警官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了,单她却又只能这样安慰鼓励。方警官苦笑了一声,继续对万信进行着持续的疲劳攻势。
林风注意着万婷婷,同样,万婷婷对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很在意。虽然林风坐下来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但是一颗心却狂跳个不停。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林风有这种感觉,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么?万婷婷发现,这个理由恐怕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那到底是什么呢?一时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刚刚林风对颜真卿字画的垂涎之色,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待那幅字画被拍卖出去以后,万婷婷才在一片叹息中小声的问道:"你对那幅字画很在意吗?"
突然听到万婷婷的疑问,林风不由得怔了一怔,"哦?也不是很在意吧,我是个粗人,对这个不大在行。只是觉得。。。觉得那幅字,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所以就多看了几眼,再说。。。"他摇着脑袋苦笑道,"就算我在意也没有办法啊,三百万美元!!我怀疑都可以把我埋起来了。"
万婷婷轻轻一笑,"呵呵,还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能识画,看那笔迹鉴章,那副画确实是真迹。而且,那种字间的气势,他人恐怕也是模仿不出的。"见林风有些不解朝她看了过来,她笑着解释道:"我们学历史的,多少对这些东西有些研究,虽然比不上那些古董玩家,但到底还是有些判断力的。"
接下来的一件物品上台时,主持人大声呼喝,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林万二人相视而笑,明白此物必定来头不小。
当主拍揭开拍卖品的时候,台下满怀期待的宾客一片茫然,不禁面面相觎,一柄西洋双手巨剑横列在精巧的剑架上。从剑身上遍布的残缺、刃口处暗红色的锈迹上可以看出,这必定是一把曾噬人无数的凶器,现在,即算是被摆在了红绸所铺就的拍卖台上,人们还是能够透过这柄巨剑,感受到它所经历的那些腥风血雨。
而主拍的介绍,更是让下面的那些阔佬们,特别是西方人疯狂起来,"我记得美国好莱坞曾斥巨资拍摄过一部极其著名的战争影片,片名叫做《勇敢的心》。。。。。。"见台下"轰"的一声响起一片杂声,他嘻嘻一笑,"哦,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问题是多余的,这部巨片我想大家都曾经欣赏过吧?那么--先生们、女士们,谁能告诉我,那位自由和勇敢的英雄是谁?!"
"轰"的一声,下面那些绅士们现在也都不顾自己的身份,几乎同时俯身前仰,几位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更是用英语大声叫道:"勇敢者威廉--??!"
"那好,现在,我就向各位隆重介绍这柄双手巨剑,长一点三米,最宽处十三厘米,重二十二公斤,它的主人,勇敢者威廉,起价八十万美元。各位开始吧!"主持人煽动的话语刚刚落下,台下便开始了疯狂的竞价,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这件拍卖品用它本身证明了自己的真伪。勇敢者威廉啊,自由、勇敢、执着、坚韧,只要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谁能不衷心敬佩?!他所留下的东西,自然是让这些绅士,同样也是男人的富豪们为之热血贲张了。
台下的林风对这个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在他的眼中,那也只不过是一柄杀人的凶器而已,抢来干什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所以他连充斥满耳的竞价声都懒得理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瞌睡,低着头打盹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主拍那透过扩音器,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林风才清醒了过来,"各位先生、女士们,现在就到了今晚--也是本次拍卖会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下面要请出的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也是最贵重的拍卖品。"
一位身着旗袍,身材高挑的模特,缓缓的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乌木托盘,小心的走上的拍卖台,这个模特若是放在平时的话,绝对可以吸引在场大多数男人的目光,但此刻这些人的目光,却没有一个在她身上的,全都死死的盯着模特手上捧着的托盘。连林风都被这种气氛所吸引,好奇心起,猜测在那乌木托盘之上、大红绸缎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待模特将托盘放定之后,主持人缓步上前,手覆红绸之上,朝台下诡秘的笑了半晌,直至众人不耐嘘声大起之后,才猛然揭开了托盘上的红绸,可是露出来的物品却让这些苦苦等待的富豪们大为失望。在他们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白玉凤钗罢了,至多也就是尾巴上多了几根闪闪发光的金羽毛。
这时主拍的语气,和拍卖威廉之剑时大相径庭,显得异常平静,淡淡的介绍道,"我知道,大家在刚刚看到这东西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失望的。那么--"他转过头来,忽然声嘶力竭的一声暴喝,"摄影师!请给个特写!!"拍卖场里面,为了让远坐在厅后的宾客都能够看清楚拍卖品,所以在会场周围墙壁上特意的配置了数面超大屏幕的液晶显示器和高清晰的摄影机。
现在,通过那巨大液晶的显示器,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整个玉钗的全貌。
当林风第一眼看到这支玉钗时不禁眯了眯眼睛。那玉钗上如同打了蜡一般,正在柔和的散射着聚光灯赋予它的光彩,打蜡的玉--林风马上开动了自己脑中的联想系统:新疆和田羊脂白玉,号称中国大陆境内出产的最珍贵的玉材,而眼前的这根玉钗,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质,同时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无论是从哪个部位反射出来的,都是那种柔和而温暖的亮光。毫无疑问,这必定是羊脂白玉中的极品,不--应该是极品中的极品。
再看玉钗的造型,玉的原型应该和现在的样子相差不大,可以看得出,雕工在大走势上只是简单挥洒了数刀,因势而就刻画出了一个振翅欲飞的凤凰形象,而它的尾羽,虽然远远的看去只是金光闪闪,但在高清晰的镜头下,便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那些闪光的地方,全部都是镶嵌组合着珍贵的五彩宝石。从整体造型上看,金尾羽、五彩宝石和玉凤的身体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肉眼根本就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接痕,简直达到了传统手工艺的极致。
这根玉钗,已经不能称之为首饰了,称它为艺术品或许更适合一点,林风心中暗暗赞叹道。
他看了看身边的全善熙和万婷婷,只见那两个女人,此刻都被这件漂亮的东西吸引主了,痴痴的望着那支玉钗,心神俱醉。如此光耀世间、巧夺天工的神物,又有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呢?
待台下众人渐渐苏醒过来之后,主拍才继续说道:"大家都看到了,这是一件精致的和田羊脂白玉金尾五彩钗。就做工来说,绝对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但是我们现在说的不仅仅是这件物品的质地,因为单就以这一方面而言,它实在是称不上本次拍卖会的主角,而它现在之所以能够摆在这里,还因为它所包含的历史价值。"
大厅内悄然无声,一片死寂,支持人顿了顿,连坐在最后排的宾客都清晰的听见他喉咙的吞咽声,"这件玉钗,是明太祖朱元璋取至元蒙宝库而来,至于这件宝物元蒙最先从何而来,明史古籍上语焉不详、讳莫如深,我们无从得知,我们只能从野史的只字片语中推测,这玉钗原本是龙凤一对,而朱元璋在取得它之后,克大都、定河北,驱蒙皇于大漠,北伐大军大破元蒙残部,斩首十数万余,朱元璋大悦,自以为这对钗是天赐之物,所以对它格外爱惜。但那时明朝初立,朝鲜国李氏便纳贡称臣,朱元璋很是高兴,为表彰其忠心并为其他藩国所典范,决定重重赏赐之,但一时间却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礼物,便忍痛这对钗赠与朝鲜国国主,而朝鲜国在得到该钗后,如获至宝,将它定为王后佩戴之物,而且只有在祭祀祖先或新王登基等重大场合才能佩戴,被臣民认为是正统的象征,时至今日,历经六百多年的李氏王朝终为日本所亡,这对传奇式的玉钗亦不止所踪,而今天,我很荣幸的向各位介绍--我们所看到的,便是其中的凤钗。"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主持人略作休息,调足了大家的胃口以后,才缓缓说道:"这件物品的参数我就不介绍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它所代表的意义--三个朝代,两个国家的皇家定国之宝,现在,一百万美金起拍。"
主拍这句话刚刚出口,竞价声此起彼伏,玉钗的价格就象是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还只是短短的数分钟的时间,价格已经突破三百万,激烈的竞争却远远没有任何消减的迹象,这根玉钗,不管是东方的巨商还是西方的豪门,或是阿拉伯的油王,都在拼命争抢竞价,价格一路攀升到一千四百八十万之后,才稍稍缓了下来,就在主持人准备开口之时,一个叫价牌高高的举了起来,兴奋之极的主持人脱口而出,"好!一百三十一号!一百三十一号竞价,现在是一千四百八十万美金,您准备出多少?!"
那个一百三十一号缓缓站起身来,大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我一分钱也不出!"
就在全场为他的这句话错愕的时候,林风的身体却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象刀刻铁铸般深深的印在他脑海之中,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信大笑着走出席位,缓缓朝拍卖台走去,目光焦灼,紧紧盯着台下的万信,"因为--那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语音未落,整个拍卖场突然陷入一阵烟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