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云推开门,走出了办公室,一阵寒风袭来,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习惯性的把手掌捧到嘴边,大力呵了几口热气,迅速戴上他那双残破不堪的绒线手套,然后取出笔来,在记事本上标注,“195X年X月X日,巡查记录,万。”见他出门,通讯兵小宋马上跑了过来,立正敬礼,然后两人开始例行的巡查。
朝鲜半岛的天气令万云非常难受,虽然他在中国大陆的东北三省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却一直未能适应这寒冷干燥的气候,直到现在,他仍然时不时的流鼻血,一到冬天,嘴唇和手掌上便满是干涸的血口。
万云是中国军队第五十军某部少校营长,从外表上看去,他皮肤黝黑,手脚粗大,嘴唇宽厚,脸上布满了冻疮,穿着一件和士兵一模一样的粗布军用棉衣,仿佛一个习惯干粗活的老农,但实际上他出身于中国大陆广西省的一个富裕家庭,早年自燕京大学毕业之后,响应抗日救国的号召而留学北美,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回国后由于种种缘故,进入国民政府军第六十军某团任上尉参谋,抗战胜利不久,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内战爆发,这支云南部队最终在曾泽生将军的率领下在东北长春市接受改编,所以,万云也就成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团参谋。
自与美国军队在朝鲜半岛开战之后,因为留学美国精通英语的关系,万云被破格提拔,担任了军部直属特务营营长——在当时中国军队的编制中,这个职务在很多情况下是情报官的同义词。
一个星期之前,中国军队经过惨烈战斗最终击败了联合国军,占领了大韩民国的首都汉城,将李奇微将军和他统帅的多国部队远远驱逐到水原、利川一线,双方均精疲力竭损失惨重,不得不同时停下了战争机器,瞪着血红的眼睛对峙起来。
而此时万云接到命令,特务营被抽调为汉城卫戍部队,负责汉城北区的占领工作。
刚开始万云还有些兴奋,因为自一八四零年以来,中国军队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身份进入他国首都执行任务,而他本人作为占领军军官自然颇感荣幸,但随后不久他便看到了被战争摧残得奄奄一息的老人、妇女和儿童,残破不堪的城市,以及在漫天的冰雪中无家可归的难民,不觉心头沉重。不管谁是胜利者,最终受苦的总还是无辜民众,而此时他便是统辖这些民众的官员,感觉责任重大。
行人寥寥,街道两旁的树木横七竖八,远近参差布落着大大小小的弹坑,万云和小宋默然不语,径直朝难民收容点走去,他们每天都得查看衣粮的救济情况,才走到一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的那边隐隐传来,小宋敏捷的就近跳入身边的一个弹坑里,架起步枪,“啪”的一声打开保险,朝声源方向瞄准,万云则手按在手枪套上,下意识的扭头望去,风雪中一条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渐渐清晰,原来是本区的区长韩国人金三顺,便慢慢的把手放回原处。
“少校。。。。。。有事。。。”金三顺是个瘦弱的男人,五十多岁年纪,枯瘦黝黑满脸络腮胡子,却也不知为何起了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万信皱起眉头,顺手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金三顺一把,“慢点说,什么事?”
“死了。。。。。。”金三顺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热酒,“那个小教堂的老神甫死了。。。。。。”见万信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形,他连忙补充道,“不是被打死的,是老死。。。。。。病死的。。。。。。”
“哦?!”万信明白过来,这个神甫他在刚进城时就曾拜访过,是汉城内未随军撤退的为数不多的西方人士之一。属战争中立国瑞士国国籍,从区人口档案中得知,他在整个二战期间都没离开过汉城,一直苦守在那所破败的小教堂里宣讲上帝,向韩国人、日本人、美国人甚至中国人传播教义,是一个非常虔诚敬业的神职人员,万云本人对他也很有些好感。不过现在他却死得很不是时候,眼下几乎在与整个西方世界开战,若是传出他忽然死在中国军队占领之下的汉城的消息,恐怕立即会被敌军利用,在国际舆论上大大的炒作一把,定对我军的声誉大大不利,所以此事也非同小可,留学美国深知新闻战厉害的万云自然明白这一点。他想也不想,立即大手一挥,“走,看看去!”在金三顺的带领下,加快脚步朝教堂奔去。
几名区临时政府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老神甫收殓在一口薄薄的小棺材里,见万云走进教堂,韩国人同时恭顺的让在一边。
万云走到棺材边,查看着神甫的遗容,棺材里的那张脸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似乎更消瘦了一点,几块老人斑醒目的凸了出来,神色却非常平和安详,万云略微扫了几眼,稍一犹豫,扭过头去命令道,“把衣服脱下来——全部脱下来!”
韩国人面面相觎,惊愕的看着万云,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异议,也没有询问原因,在金三顺的指挥下,立即上前合力把尸体抬出,把衣服剥得精光。
万云挥退工作人员,亲自走上前去,仔细的检查着尸体。尸体上并无任何血迹伤口,满是褶皱的皮肤上隐隐透出尸斑,他毫不忌讳的拌开神甫的嘴,查验了舌苔和牙床,探入鼻孔检查了分泌物,又翻过头颅左右检验了耳孔,并无异常,他心中一松,伸手探入尸体掖下,将它翻了过来,略微看了几眼,不由得呆住了。
老神甫的背部有一道极长的伤疤,如蜈蚣一般从左肩胛延伸到右腰,从愈合部翻出的肌肉来看,当年一定伤得极重,除此之外,在长长的伤疤旁边,还有两道椭圆形小伤疤,分布在大伤疤左右两侧,作为职业军人,万云一眼便可分辨出,这是步枪在近距离射击留下的伤痕,而且从周围皮肤组织纵横生长情况来看,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万信抬起头,指着伤口问道,“这个。。。。。。你们谁知道么?”他心中狐疑,一名虔诚的神职人员,身体上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战争创伤?难道是潜伏的间谍?!
金三顺惊奇的看了看伤疤,茫然摇头,忽然,他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嘴唇蠕动,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神色落入万云眼中,他不觉心中诧异,这个工作人员大约二十来岁,而伤疤可能至少也是三、四十年前留下的,难道他知道些什么吗?万云惊讶不解,不禁走上前去,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朝鲜语问道:“你的。。。知道什么?如果知道。。。请告诉我,若有价值,我额外配发给你一百公斤大米。”
那青年眼前一亮,颇有点兴奋,开口说道,“我曾听我父亲说起过,当年费尔神甫本是个商人,好象后来在海上遇到了海盗,被国王的军队救了,后来才到这里做神甫的。。。。。。”他的神色有些迟疑,但在万信鼓励的目光下,继续说了下去,“我祖父曾经是王宫的禁军士兵,小时侯曾听他说过,费尔先生曾受过国王接见,还留在王宫里教过王子西学,但后来。。。就是日本人快来的时候,他离开王宫,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后来又来这里当了神甫。”
“王宫?国王?!。。。。。。是这样么?!”万云怔怔的看着那青年,看得那青年心中砰砰直跳,心中大悔自己的多嘴多舌,半晌之后,万云的目光才缓和下来,和蔼的点点头,“好,你很好,非常好!”他转过头去,“小宋,你带他去领五十公斤大米,我在这里检查一下。”他指着金三顺一行人,“你们把他收殓起来,放到外边,回头我再处理,另外封锁这里,我要仔细看看!”
待他们走出教堂之后,万云慢慢的打量这所小小的教堂。
这个狭窄的空间内只摆放了几排长椅子,看来这个教区的教民似乎不多。他轻轻拍打着身边椅子,慢慢的朝神座走去,万云凝望着上帝之子,或许是因为经济上的原因,在昏黄的灯光下,耶稣蒙难十字架已有些氧化的迹象,他慢慢的走近,仔细的看着神像。这个教堂空间很小,能隐藏秘密的地方实在不多,在他看来,若费尔是个间谍的话,那么按照间谍的通用手法,他的秘密很有可能藏在一些看来很平常、人人都可见到、但又不会去触动的地方,而神像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摇了摇沉重的十字架,十字架坚实的铸在神座上,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却摇下不少灰尘来,蒙蒙的落了他一头一脸,他暗骂了一声晦气,心中想到,看来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多尘土。待尘埃落定,他随意的朝幔布后描了一眼,却意外的在神像背后的阴影下,离地面约两米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黑洞,心中一震,马上攀爬到高高的神台上仔细观察。
很令人失望,这是一个老鼠洞,万云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里面有一股浓重的动物特有的腥臊味,探出手指插了进去,居然被他勾出几点面包屑来。他有些颓丧的准备跳下神坛,忽然心中一动:老鼠习惯在紧挨地面的墙根行动,怎么会凭空在离地面一米高的墙壁上钻出个洞来?他试探着凸起指节,逐一在墙壁上敲击,而敲击到黑洞上方时,果不其然,这个部位发出了“咚咚”的空音。
万云迅速走到教堂后室,观察着这堵墙壁,也不知道是否是出于尊敬神位的意思,十字架背后的墙壁砌得极厚,万云用手臂比了比,居然比他手臂还厚,不觉笑了笑的,心中几乎肯定这里面有门道。
这所小教堂的确名副其实,整所教堂只有一个礼拜大厅和厅后的一间狭窄的后室,然后在后室房顶加了一层小阁楼,从布置上来看,后室应该是用来接受忏悔或进行小型的布道会的,上面的小阁楼则应该是这个费尔神甫的起居室。万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壁空空的后室,感觉没什么价值,便缓步踏上了楼梯。
阁楼异常狭窄,勉强只放置了一床、一桌、一椅,被褥简单,书桌上放了几本关于神学方面的书籍,万云随手翻了翻,检查了一下册页,便估摸着方向,径直朝那鼠洞背后走去。
他在墙壁上四处摸索,仔细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痕迹,如果他没料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个暗格,自然会有个暗门,但这面墙壁粉刷着平平整整,整面墙壁空无一物,连想象中用来掩饰暗门的一副画都没有挂,泛黄的石灰泥呈现着焦黄的颜色,没有任何一点点缝隙,自自然然的让万云感觉无处下手,伤透脑筋。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思索道,若是有暗门的话,无论怎么掩饰,都应该会有一点点开合过的痕迹吧?!
他心头一片茫然,来来去去的在阁楼上度着步子,忽然立定,仿佛下了决心似的,后退几步,窥准老鼠洞大概的方位,疾步一个冲刺,狠狠一脚蹬在墙壁上。
石灰泥如雨点般纷纷散落在地上,登时露出里面的青砖来,并无任何异常。万云一阵失望,想到忙碌一场却一无所获,不觉心头火发,发泄般再次蹬了一脚,石灰泥散落得更加厉害,青砖错动,微微裂出几片碎痕,而万云却不管不顾,再次狠狠的蹬了几脚,仿佛要把这厚如手臂的墙壁蹬穿似的,在蹬到第四脚时,异变忽起,那青砖在万云猛力的攻击下终于片片碎裂,背后忽然露出些许铁锈。
万云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发现了秘密,惊的是这样死砌在墙中保护秘密的方法多半不是间谍手段,看来似乎是老神甫的个人隐私。他脑中略略一想,便伸手扒开碎砖,慢慢的,一小块黝黑的铁板暴露在空气之中。
他兴奋无比,冲下楼去找了把准备挖墓的铁钎,对着缺口猛力的挖掘起来,不多时,一张完整的铁板完全暴露出来了。
从暴露的这一面铁壁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铁柜,靠左侧的角落上居然还有一个细细的锁孔,万云想也不想,拔出手枪照孔便射,直射了几枪,铁板“砰”的一声自行弹开,露出了里面的秘密。
柜子里的空间并不大,里面的东西也很平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本厚厚的册薄,万云心中失望,但还是凑上前去,慢慢翻阅起来。
最上面的一本最为厚实,万云小心的翻开,扉页是一行漂亮的手写体,居然是法文,看来这位费尔神甫的出生地应该是瑞士法语区,也幸好万云当年在燕京大学主修的是法语,否则定然不知所云。看到这熟悉的字母,万云不觉微微一笑,轻声吟哦出来,“以万能的主,诠释我卑微的生命——费尔多尔•拉歇尔。”他翻开日记,慢慢的阅读起来。
这位费尔神甫原来本是法国外籍军团的低级军官,后退出军队开办了一家工厂,因为经营不善和合伙人的欺诈,最终破产,沦落到在街头以擦鞋为生,穷困交加之下,唯一的幼女又患病而死,妻子也离他远去,悲愤之下他便变卖了仅余的财产,搭了一艘货轮准备到“富饶、神秘而充满危机”的远东碰碰运气,最后在朝鲜一家商行某了份职,不料在一次航行中在近海遭遇到海盗,经过拼死战斗,全船除了他之外尽皆遇难,船只亦被焚毁,他本人也受了严重的刀伤和枪伤,掉落海中。幸好附近的朝鲜海军赶到,驱逐了海盗,将他救起,在回程途中却又遇到了朝鲜国王出巡,听闻有西洋人士遇难,颇为重视,把他送到宫殿附近疗养。
伤好之后,他便受到了国王的接见,向国王讲叙了自己事迹,国王大为同情,于是便把他收留在宫中,为王子教授欧洲语言和历史,而万念俱灰的他早已摈弃一切幻想,只想静静的在这个古老的王国里度过下半生,由于救命之恩的缘故,再加上他早已孤家寡人,国王对他非常信任,并且很重视对王子的教育开导,希望能培养出一个精通东、西方文化的继承人来,因此对他十分重视,屡屡赏赐,费尔万分感激,重温了昔日的军人荣誉感之后,暗暗发誓必定对国王效忠一生。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个费尔相当执着古板,很有那种老式职业军人的风范,日记中不时还蹦出几句欧洲经典的骑士名言,看得万云忍俊不禁。
当时朝鲜李氏王朝已经日暮西山,统治摇摇欲坠,内部政变频频,外部日本虎视眈眈,国王和亲信大臣屡次商议,认为前景非常不妙,为预防起见,国王暗暗的准备转移皇家宝库。
皇家宝库内是李氏皇族统治朝鲜半岛六百余年的所有积蓄,黄金白银极多,奇珍异宝无数,数目几乎无法估算,国王认为,这批财宝即使不能让王子复国,亦可让后代子孙生活无忧。但当时国际国内的政治形势极为复杂,除了国内各派势力勾心斗角之外,日本、清国的势力也纷纷朝各个角落渗透,一时间宝藏转移埋藏工作困难重重,国王感觉到对谁都无法完全信任。
正当国王犹豫徘徊时,不幸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在日本潜伏的间谍传来消息,日本内阁决意对朝鲜李氏王朝和大清帝国发动战争,情急之下,国王只得加快步伐,尽快转移埋藏皇家宝库。
在经过周密的考虑之后,国王任命他最信任的宫廷将军担任转移指挥官,精心挑选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士兵,先以准备战争的名义命令都城戒严,在宵禁数日后的一个雷雨之夜偷偷的转移财宝。
士兵们分成若干小队,互不统属,严禁互相交流,各自分别转运一部分财宝到某个地方,然后由另几队士兵运到一处集中埋藏,事后宫廷将军以国王赐宴的名义召集全部参与埋藏的官兵,在饭菜中下毒灭口,之后再召入另一批不知情士兵以谋害国王的罪名处死厨师,后又派遣所有参加灭口的士兵上船出海,在海船上留下隐患,使之成为死亡任务。经过数次反复屠杀灭口,直至确定再无任何人知情。
完成任务的宫廷将军为了表明自己忠心无二,在国王面前引剑自戮,至此,知晓埋藏宝藏的人便只剩下费尔和国王,就在那时,费尔郑重的接受了国王的册封,正式以皇家武士的身份宣誓效忠王室。
日记中几乎记载了国王的原话,原来之所以选择费尔为宝藏的看守人,是当时国王实在是迫于无奈。这个“东方君主”的心理也颇让费尔惊奇,在国王看来,他的臣下几乎都是不可信任的,好象每一个都在与各方势力勾结,或想投靠外国、或想另拥新主,而且就身份而言,费尔的身份似乎也比他们更为合适,因为当时情势十分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大臣们也蠢蠢欲动,皇族中的各个王子公主、皇亲国戚几乎都受到了各派的严密监视,想来大变一起,谁能活下去实在是难以判断,而费尔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对自己又忠心耿耿,在宫廷内无权无势无背景,与朝廷中各派势力又从未有过交往,加之又是一个欧洲人,在当时的远东战乱中更容易活动,若是安排得当,离开必然不会引人注意,是最佳的宝藏看守人。
不久之后,费尔便以回欧洲探亲的名义离开宫廷,在他离开之后,战争随即爆发,甲午战争开始,李氏王朝彻底的成为傀儡,而日本在取得胜利控制朝鲜半岛之后,便暗中处死了国王和他的直接继承人。
费尔牢记着国王的嘱托,在欧洲转了几个大圈子,在焚蒂岗取得了传教士身份,几年后重新回到了朝鲜半岛,虽然此间日本殖民政府也曾多次发动大规模探寻行动,企图找到财宝的下落,但却从未怀疑到一个战争中立国的传教士身上,因为就不知情的人看来,国王的这个选择实在是诡异之极,令人不可思议。
费尔以教士的身份做掩护,在朝鲜半岛来回奔走,但远东局势一直非常紧张,朝鲜内部的反日本殖民起义此起彼伏,王族几乎被诛杀一空,他在朝鲜半岛一边传教一边寻找国王的后裔,寻找这批巨额财富的真正继承人,但直至一战、二战终结,一直一无所获,最后回到汉城定居。
万云目瞪口呆的放下册薄,心中感慨万千,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类“愚忠”,但也禁不住暗暗叹服,想不到这位来自欧洲的老人,居然大有我们中国的古侠客之风,慷慨信诺,至死不渝,当真是条好汉子。一时间不由得思绪万千,又是惊奇,又是钦佩。看来这位可敬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对任务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所以把墙壁砌死,准备把秘密带入黄土,在天国里向国王缴还任务。
他感慨过后,随意的翻了下后面的册薄,原来这都是一些王室的隐私记录和宗谱,记载王室成员血统亲疏的玉牒之类,想来是正统继承人的选择工具,但时至今日,这些“危急王国生死存亡的重要文件”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失望的挪开这堆厚厚的典册,心中期盼能有份地图什么的出现在眼前。
事实再一次令万云失望,薄册之后黝黑一片,居然一无所有,他失望的横臂一扫,册页横飞,却不料“啪嗒”一声,掉出一条扁长的木盒。
木盒的雕工极为精美,万云一嗅之下,居然略有清香,古香古色一眼即知价值不菲,他心中一阵狂跳,轻轻打开,里面有一份卷成一团的明黄色丝绸,绣着五彩吉物,旁边还有一个更小更精致的木盒。他小心的展开丝绸,不禁又是一阵失望,原来这份便是国王册封费尔为皇家首席侍从的赦命文书,下面还标注着凭证字样,看来便是这个小木盒了。
万云打开木盒,一片晶莹的光亮猛的在眼中来回闪烁,虽然他心中早有准备,却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珍贵的宝物——一对通体晶莹的龙凤钗环静静的躺在匣中,左右分开各呈龙凤之态,凤钗尾生五彩,镶嵌着各种细小的宝石,龙钗怒目贲张,眼中幽幽焕出宝光,爪下尾羽亦灿烂夺目,两钗雕工均细致如微,令人叫绝,拿在手中左右晃动之际,流光荧动,几为活物,实在是珍品中的极品。万云不由得一声浩叹,此时方知,原来看守人的信物居然是如此绝代奇珍,不禁神驰万里,想象着那一批巨亿财宝。
万云痴痴呆呆的看了半晌,终于慢慢的合上小盒,喉咙中忽然一阵干涸,禁不住吞了几口唾液,他拿着小盒把玩良久,小心的放入怀中,然后再次仔细的搜寻铁柜中的册薄,此次却再也没有任何收获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在这小小的斗室之中来回度步,左右打量,思索着宝藏埋藏之处,刚刚入神,忽然楼下远远传来人声,“营长。。。营长。。。。。。”是通讯兵小宋,他脸色一变,急步下楼,走到礼拜大厅时只见小宋神色紧张的报告道,“少校,前线下来一批伤兵和俘虏,司令部命令我们全力配合转运。”
万云心中一凛,这场战争残酷异常,伤亡极为惊人,故此军法也非常严厉,若是耽误了军情,自己恐怕要受严厉处分,当即命令道,“知道了,你马上传我的命令,各连队紧急集合,我马上就到!”
等小宋出门,他马上转身上楼,把铁柜内的文册赦命取火焚烧,待其成为一堆灰烬之后再搅拌一阵,当灰烬四散再也没有任何痕迹之后方才离去。
此后不久,战局急转直下,联合国的多国部队休整补充之后发动猛烈攻势,双方来回拉锯,战事惨烈之极,中国军队在美军的攻势之下被迫放弃汉城,重新组织防御阵线,而万云则在担任二十多天的占领军地方官之后便离开汉城,随大部队在朝鲜半岛三八线一带来回转战,直至停战后撤军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