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两人均手托茶杯默然不语,一时间客厅内气氛沉闷。
林风低头凝视着杯中的茶叶,心中思绪万千,这件事居然离奇至此,看来疯子梁那边不好交差了,虽然他不认为疯子梁是坏人,但也不知道一旦何怜怜落倒疯子梁手上之后会有一个什么结果,说不定被大卸八块也未必没有可能,无论疯子梁是个什么样的研究态度,对何怜怜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来说都是灾难性,以学术眼光来看,虽然林风自己心中也对她的身体构造十分好奇,但这样残忍的事情他却实在是做不出来,这或许他对科学还未痴迷倒疯子梁那个程度吧?!
他抬起头来偷偷瞥了何怜怜一眼,只见她此刻昂然注视着自己,神色之间悲哀绝然,一副豁出去了随你怎么办的模样,林风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自己的事自己知,此时他已经欠了她两个人情了,上次在车祸中令她受伤,而这次又在侵犯她住宅的时候被她施以援手,若现在再把她送入实验室岂不是禽兽不如?!
林风小混混出身,做人的原则便是市井义气那一套,上次遇到李信时差点被干掉,便豁出命去追杀到底,其实也仅仅只是出于内心深处的那一股小流氓的泼辣刚狠之气而已,吃了亏一定得找回场子;而现在自己得了她的好处,却又怎么能够恩将仇报?!
林风苦笑摇头,试探着转移话题,“咳。。。咳。。。真想不倒,你居然还会玩手枪,看来一定是小时候驱魔人的故事听多了吧?!”
何怜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天真,给了林风一个捉狭的笑容,“你说这个么?!”她毫不忌讳的取出茶几下的老式手枪,朝林风抛了过来。
林风呆了一呆,虽然自己受了点伤,但若真想对她不利却也不难做到,眼下这把手枪是她对付自己的唯一依仗,可她现在却毫不提防的自我解除武装,心下暗暗惊疑感激,伸手拿起那把手枪,不禁哑然失笑,这把老式手枪居然是上个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军工产品,属日本军队的制式武器,汉语中的俗名叫“王八盒子”,林风笑了笑,用力一扭,费力的卸下弹匣,只见各处机簧早已锈迹斑斑,连子弹的底火弹头处都有一抹淡淡的铜绿色,他尝试着卸下子弹扣下扳机,枪膛传来干涩刺耳的摩擦声。林风抬起头来朝何怜怜苦笑道,“这是令尊令堂研究历史用的古董吧?!若是真用来防身的话,恐怕还不如菜刀管用。”
看来这个笑话并不可笑,何怜怜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再无一丝血色,她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你错了,这原本就是我们用来防备‘驱魔人’的!”
林风身形一震,再次不能置信的张大嘴巴,“开玩笑。。。。。。”他苦笑着说道,“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现代这年月还真的有驱魔人?”
何怜怜面上凄苦,幽幽叹道,“唉,怎么会没有。。。都两千年了,他们整整追杀了我们两千年!!”她脸上露出深刻的仇恨,“我们避入森林里,他们便拿弓箭追捕;我们躲到草原上,他们便骑马追杀;我们甚至遁入沙漠,但他们的‘条顿骑士团’还是咬住不放——直到现在,我们分散隐入人间,也日日生活再惊恐之中,”她托骑雪白的腮帮,明眸中泛起一阵薄雾,“我们有一位祖先是超卓的战士,经过一番艰苦努力,成为人类世界中的贵族,被国王册封为伯爵,当全族人为他高兴的的时候,最后却还是被一个叫‘范海辛’的圣堂武士谋杀了。。。。。。”她指了指手枪,闭上眼睛竭力忍耐着眼眶内的泪花,摇头道,“。。。我没有翅膀,也不能化做蝙蝠,我没有獠牙,也不能咬穿别人的脖子,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就可以让我束手就擒,自从我外婆去世之后,我便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温暖,我生活在繁华喧闹的上海市,却注定永远不能对任何人说说心里话,我在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一丝眷恋,若他们真的找到了我,那这把手枪便可以发挥它唯一的作用。。。”她抬起头来怔怔的瞧着林风,,两行热泪却再也抑制不住,慢慢滑落面庞, “就是杀死我自己。。。”她抬起手背,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拭去泪迹,待再次抬起头来时,眼中却忽然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爸爸妈妈、外婆外公,他们都在天上等着我。。。。。。”
林风心情沉重,沉思半晌,忽然问道,“‘他们’?他们到底时什么人?!”
“他们?现在的称乎应该是‘吉普赛人’!”何怜怜漫不经心的答道,激动过去后,眼中没有了一丝生气。
林风再次忘记了腿上的伤痕,挣扎便要立起,失声叫道,“吉普赛人?!。。。”
“不错,”何怜怜点了点头,“当中世纪过去之后,驱魔人这个称号已经渐渐落伍,教会亦让位于民主与科学,他们便散入吉普赛人之中,借以四处流浪,在地球的各个角落追杀我们——吉普赛人以表演马戏著名,这亦可以掩饰他们强悍的战斗力。。。”她苦笑亦声,“若是你看到一名杂技演员自高空跳下,或者看到两个摔跤手武力强横,定然不会太过出奇吧?!”
“现代是什么年月了,怎么还会有人干这样的事?!若是他们真有这样的本领,在哪里不能出人头第呢?会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任务奔波一生?!”林风皱起眉头大惑不解,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我奶奶模模糊糊提起过,好像他们自小便接受教会的训练,被灌输一些人生信条,不过好像也有过背叛的。。。。。。”她茫然摇头,苦笑道,“焚蒂冈还在意大利,教皇依然存在,地球上也还有亿万教徒,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权有势,”她露出一个讥诮的神情,“在你们的世界里,只要有权有势,还有什么事无法办到呢?!”
林风别过脸去,忽然感觉有些尴尬,支吾着错开话题,“咳。。。咳。。。那。。。那现在有什么。。。”他认真的的看着何怜怜,“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地方么?!”
何怜怜惊疑的看着他,欣喜之色一瞬即过,“我父母亲在最后一次离家之前,好像对我外婆提起过,他们已然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说可以解除或消灭我们身上的病毒。。。。。。”
林风竖起手掌,打断了她的话,笑笑的道,“你我都是专业人士,想必都应该清楚,令尊令堂是历史学家,连何老教授与你外婆都不能攻破的科学堡垒,他们怎会有办法解开呢?!”他摇了摇头,满脸怀疑,“你得从实际出发,别吧希望寄托在一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上!”
何怜怜白了他一眼,直到此时,林风才第一次看道她妩媚的一面,不禁呆了一呆,只听她说道,“这根本是两回事,我外公外婆确实无法在科学上完全解决这个难题——你我都明白现代科学的辩证认知论,那是一个机械的逻辑证明过程,需要解释产生、发展、结果的原因和理由,并能在现有基本理论上推导得出,这是一个繁复之极的过程——但古人却不是这样,他们完全靠一代又一代人的经验积累,他们用草药或矿物能治疗很多古怪复杂的疾病,但却从来不明白这些草药矿物质到底是何成分、分子原子结构如何、被人体内某个器官吸收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从而形成一个什么样的现象。。。。。。。便如中国传统的中医一样,你能从各个角度怀疑它的科学性,但却不能置疑它的效果,因为它真真确确的治疗了很多疾病!”
林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老脸微红,喃喃的道,“你的意思是,伯父伯母他们发现。。。。。。”
“是的,他们曾经破解过一个古偈语,初步判断伟大的匈奴王阿提拉坟墓中好像有一个。。。药方或者办法之类的东西,可以解除我们的痛苦。”她手抚额头,痛苦的道,“抱歉,当时他们也不是很清楚,我知道的也只是这些只言片语!”
“匈奴王阿提拉的。。。坟墓!”林风脑中轰然做响,脑中运转,资料显示,阿提拉的坟墓是世界考古史上最大的难题之一,当年他驾崩之后,匈奴人驱赶十数万奴隶破土动工,他们拦截了一条大河,在干涸的河床下修筑地宫陵墓,完工之后再用数十万不知情的铁骑反复践踏,破坏掉任何痕迹,然后再毁掉当初拦截河水的堤坝,让河水重新覆盖住坟墓,末了再把所有参与动工的十数万奴隶、工匠包括监工和一线主持官员悉数屠杀,反反复复的灭口,使之成为死谜——世界上无尽其数的国家、团体都曾派出考古队,耗费过数十亿美元,但却都一无所获,直到现在,地球人还未找到匈奴王阿提拉的陵墓。
林风想到这里,脸上情不自禁的显出一片懊恼之色,口中呻吟出声,“我的天。。。”此刻他心中万分后悔,当初真不应该贸然说帮助她。
见林风苦恼的神情,何怜怜神色之中尽是失望之意,她心中万分失落,寂寞的别过头望着窗外,此刻天际渐渐浮白,她也不再提起此事,口中强笑道,“天都亮了。。。”
林风此刻惭愧,不敢看她,闻言应道,“是啊。。。天都亮了。。。。。。”
何怜怜扭过头来,俯下身子仔细察看着他的伤口,温柔的道,“这几天伤口勿要沾水,腿部不要用力,免得挣破创口,还有,记得定时换药,”她再小箱子中一阵摸索,递给林风一个小药,“我已经给你敷上了云南白药,这是外伤用的穿心莲片,记得早晚服用。。。。。。”
林风心中大愧,低着头不敢看她,口中嗫嚅无言,神色尴尬之极。
何怜怜脸色平静如水,她看了看墙角的老式大钟,忽然轻轻站起身来,伸手穿过林风的掖下,口中淡淡的道,“时间不早了,你行动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林风在她的搀扶下慢慢站起,口中推辞道,“不用了。。。呆会我在门口叫个计程车,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淡淡一笑,语声平和却不容拒绝,“这几天你的腿部绝对不能运动——我是医生,听我的的罢!”
或许是因为太也惭愧,林风不知为何,却也不敢反驳,讪讪的由她搀扶着,一路走出院子,在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径直回家。
何怜怜把他搀扶上楼,大眼朝门口的鞋柜一扫,“你。。。和你朋友一起住?!”
林风点了点头,“是的,她。。。。。。进入坐坐吧?!”
何怜怜神色更是落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尽是楚楚之意,她昂起头来,强自挣扎着微微一笑,“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情。。。。。”
林风默然无语,怔怔的看着她单薄柔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晨曦中。
一连多日,林风都在家中养伤,因为疯子梁给他交代过任务,他也不需要再担心学业,在万婷婷的悉心照顾下,没多久便行动自如了。只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他总是心中郁闷,窝在家里不愿出门。
此刻他手握着电视遥控器,心不在焉的看着屏幕中的俊男美女打情骂俏,身边的万婷婷正在整理家庭账目。
因为两人都对经商赚钱没什么兴趣,所以万婷婷把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出售给同行的一家集团公司,现在定时领取分红利润,加上万家之前的积蓄和林风自韩国弄来的那笔巨款,这一生的衣食倒也没什么忧虑了,只是两人感情巩固之后,万婷婷却愈来愈象家庭主妇,对主持油盐柴米一类事务兴趣渐浓。
林风手中轻抚着万婷婷优美的背脊,忽然问道,“婷婷,你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要一个什么样的信条?!”
万婷婷停下手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男人?!”她略一思索,咯咯笑道,“应该温柔体贴,恩。。。还有要热情啊、诚实啊、讲信用、勇敢无畏、有情有义恩怨分明,还有要有能力保护他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男人答应过的事就不应该反悔,不论有多大困难都要忠实于自己的承诺,勉力去完成?!特别是当接受过别人的恩惠时,更时应该努力报答?!”
“当然嘛!”万婷婷眨了眨大眼,随即笑着拧着他的鼻子,“连我们女孩子都这样拉——你若不是帮我报了父仇,能把我骗到手?!哼哼。。。”她得意的笑了笑,“你知道不知道,当初追我的男孩子可以从街头排到街尾了。。。。。。。”
见林风面上并无一丝笑意,反而脸色更加凝重,她不仅收起笑容,关切的问道,“怎么呢?你有什么事么?!”
林风沉吟半晌,缓缓答道,“我有一个朋友需要我的帮助——我当时亦曾答应过她,而且有几件事对她多有亏欠!”他扭头来面对着万婷婷,苦笑道,“但是她的麻烦实在是太也艰难,我很犹豫。。。。。。”
万婷婷大讶,惊疑的看着林风,“不是。。。不是杀人防火罢?!”
林风摇了摇头,“不是,她。。。她家里有件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欧洲了,而这件东西对她至关重要!。。。。。。”
“哦!”万婷婷放下心来,笑道,“那你应该帮的!”
林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件事实在是好奇之极,而且对何怜怜更是颇多歉疚,这段时间来总是心头不安,此刻说服了自己做下决定,不禁精神振奋,他霍然立起,转头对万婷婷说道,“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收拾一下,事不宜迟,我帮她找到后就尽快赶回来!”
万婷婷睁大眼睛,怔怔的看这林风,失声道,“现在?!。。。。。。”
半个多小时之后,林风提着箱子扣响了何家大门,门开处,他面对着何怜怜惊喜期翼的面庞,尴尬的捏了捏鼻子,“。。。咳。。。咳。。。我最近决定转行研究历史,最近的课题是西方教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