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四面八方口哨声、警笛声响成一片,大队士兵拥着装甲车朝广场冲去,和两人擦肩而过,街道上纷乱拥挤,形势混乱已极。两人默然不响,顺着人流一路急奔,直跑出了几道街口,远远看见俄罗斯警卫部队设立的路哨和检查站,这才放缓了脚步,慢慢朝寄存物品的酒店走去。
林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次玩得大了,也不晓得阿廖什中尉会受到什么处分?!”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惭意。
何怜怜低下头来,歉然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早点离开索拉尔,德拉肯定追不上我们!”
林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未必未必,我看这小子很有几下散手,何况这又是在他的地盘上,想和咱们见面倒也不难,与你留下没啥关系!”他捏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好人有好报,你看咱们这又不是跑出来了?!”
“刚才你是怎么弄的?”何怜怜好像想起了什么,侧过头怔怔的看着林风,“德拉怀里藏的什么东西?难道他真的给小姑娘带着礼物?!”
林风瞠目结舌,心道这功夫小弟苦练数十年,在别人怀里揣点摸点可是我吃饭的家伙,莫说区区一个狮子座,便是黄飞鸿大侠、霍元甲师傅亲临,也不过是盘下酒的菜。不过此刻倒也不方便对您老人家直言,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这个。。。谁知道?”他恶狠狠的道,“我看这些所谓骑士个个獐头鼠目、眉眼不正,喜欢把自己弄得神神秘秘,身上藏点违禁货也不算啥。”
何怜怜点了点头,忽然嫣然一笑,斜着眼睛盯着林风,“那个射手妹妹也算‘獐头鼠目、眉眼不正’?!”
林风有些尴尬,老脸微红,“这个、这个。。。。。。或者她暗地里无恶不作,伪装得更深也说不定。。。。。。。”
何怜怜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其实他们也都是好人。”
“你说什么?”林风被骇了一跳,身边的路人皆侧目而视,急忙压低了声音,苦笑道,“小姐?当初您不是说这些人是什么杀人犯、强奸犯什么的?这会又成好人了?”
“不对,”她摇了摇头,坦然道,“这是偏见!”她顿了顿,犹豫半晌,试探着道,“我看。。。我看他们或许对我们没什么恶意,不如。。。。。。。”
“不错,他们烧死你的几率在百分之十以下,”林风点了点头,“不过你被送上焚蒂冈解剖台的机会却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何怜怜吓了一跳,不寒而栗。
“他们不是坏人,却是我们的敌人,”林风苦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坏人?而且每个人做坏事都有自己的理由,一个杀人犯,在被害人面前是凶手,但在自己的亲人眼中却很有可能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追捕你是因为自己的信仰,履行自己的职责,没什么不对,而你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抗争,更没有什么不对,咱们大伙都不是坏人,见面了你死我活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在何怜怜默然不语,若有所思时,两人已然踏入酒店大门,老板娘此刻正坐在柜台后面,全神贯注的敲打着计算机键盘,林风俯身上前,侧头瞟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她正在紧张的操作一个名叫“泡泡堂”网络游戏,而这款游戏却正好是中国上海一家著名的网络公司出品的。林风憋住笑意,静静的等待着她结束游戏。数十秒钟后,老板娘颓然的拍了拍键盘,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满脸笑意的林风,起身致歉道,“抱歉,让您久等了,请问两位需要什么。。。。。。”
林风笑着凸起中指,敲了敲柜台,“我们来退房,顺便取寄存的物品!”
老板娘调出入住纪录,忽然抬起头来,奇道,“两位尚未入住,怎么这就退房间么?!”
林风点了点头,笑道,“索拉尔此刻不再适合游览了!”
老板娘理解的点了点头,朝何怜怜歉意一笑,翻出一本陈旧的册薄,寻找着寄存纪录,她左右翻寻,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呆呆的凝视着何怜怜。
林风心中忽的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柜台上的烟灰缸,脸上却一派轻松的笑意,好似随意的问道,“怎么,老板娘也是虔诚的信徒么?!”
老板娘转过头来,奇怪的看着林风,“信徒?不,不,不,我父亲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无神论者,我们全家自曾祖父时代起就不是东正教徒了!”
林风瞠目结舌,心道误会,口中结结巴巴,“那。。。这个。。。我。。。抱歉!”
老板娘摇了摇头,笑道,“太遥远了,都记不清了。。。。。。”她朝林风笑了笑,“对不起,我好像看错了,你们东方人看起来好像都是那个模样!”
林风忽然心中一动,顺口接了下去,“难道您见过她——”他一把把何怜怜扯了过来,两人并肩立再柜台一侧。
老板娘凝视着何怜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的。。。。。。可是。。。”她忽然又摇了摇头,“可是。。。当然不是的。”
林风气结,苦笑道,“俄语中有这个语法么?什么叫‘可是当然不是的’?!”
老板娘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彬彬有礼的解释道,“这位先生误会了,我是说我好像曾经见过这位小姐,但这肯定是一个错觉,”她看着何怜怜,皱了皱眉头,叹道,“多少年了?好像我也老了、老眼昏花了。”
“哦?!”林风恢复了镇静,笑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听一听!”
老板娘点了点头,眼中有些迷茫,“那是很多年以前——那时我才十岁。。。。。。”她忽然回过身来,朝两人歉意一笑,“对不起,我的意思时我见过一位女士,好像和这位小姐一模一样,但当时我才十岁,所以这肯定不可能!”
林风简单的翻译成中文,和何怜怜相互对视,不禁双掌相握,感觉彼此心中的兴奋,林风强稳心神,努力平静的道,“当时那位女士身边是不是也有一位先生。。。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东方男人?!”
老板娘惊异的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风,奇道,“当然。。。可是,年轻人,你怎么可能知道?!”
林风哈哈一笑,尽量让自己保持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很简单,我。。。妻子。。。咳。。。咳,”他偷偷瞟了何怜怜一眼,“我妻子的父母当年也曾来索拉尔度蜜月!”他从何怜怜的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示到老板娘面前,“您看,是不是他们?——真是一段巧合的浪漫!”
老板娘接过照片,对照着何怜怜凝视半晌,这才释然道,“难怪!这可真是一个奇妙的巧合!”
林风笑道,“您亲身见证的这段巧合,是不是感觉很奇妙?!”话锋一转,“不过我为您的记忆力而感到钦佩,这么多年了,您还记得当年的两个普通的旅客!”
老板娘摇了摇头,“不对,如果不是那件事情发生,或许我早已忘记了!”她微微叹息,“全俄罗斯人都记得的!”
林风奇道,“这。。。为什么?!”
“因为那一天,人们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国家一夜之间已然不复存在!”
林风全身一震,忽然想起了一件著名的事件,急忙附到何怜怜耳边,“伯父伯母当年是什么时候去的匈牙利?!”
何怜怜想也不想,脱口道,“一九九X年XX月XX日。”
只听老板娘幽幽一叹,“。。。。。。全世界都记得这件事,而我父亲,一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也正是在这个混乱的上午遇难。。。。。。”
林何二人识趣的闭上嘴巴,一时间酒店大堂内静静无比,只听到老板娘幽幽的叹气声,“。。。而父亲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正是那一对东方夫妇。。。。。。”说到这里,她好又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翻动着陈旧的册薄,皱眉道,“好像他们也曾在这里寄存过物品?!”她的心情回到了现实,抬起头来职业化的微微一笑,“不过很抱歉,我还得找一找!”
林风激动之下,反手紧握着何怜怜的手掌,发觉她好似浑身发抖,侧头望去,只见这个女孩此刻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眼之中珠泪盈盈。
“不是这本,”老板娘摇头道,林风心中一空,急忙俯身上前,恳求道,“您能再找一找么?!”
老板娘奇怪的看了林风一眼,“这很重要么?或许他们早已取回了寄存物品呢?!”
林风呆了一呆,脱口道,“您记得他们取回了物品么?!”
老板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年我很小,是由我母亲负责经营,”她露出深思的神情,“不过当年旅店曾经歇业很久,或许没有取回。。。。。。这也很有可能。”
林风抱着一丝期望,诚恳的道,“那请再仔细找一找好么?!”
老板娘微笑道,“当然,这是本店的义务!”她转身走入内堂,搬出几大本厚厚的册薄,逐一翻寻,林风亦帮着甄别,顺着册薄标注的年月日,两人顺利的找到了当年的那本寄存纪录薄。
林风低着头,手指按在泛黄的纸页上,由上至下,翻到了十二月的纪录,粗粗一略,一眼便在密密麻麻的字母中找到了三个娟秀的汉字签名,仔细一看,不由心头狂喜,顺手推到老板娘眼前,“请看,他们寄存的物品尚未取回!”
老板娘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未曾取出,不过,”她有些犹豫的看着林风和何怜怜,“两位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有资格领取呢?!”
林风低声翻译,何怜怜急忙从身上取出数张照片,连同自己的身份证、护照一同递过,林风道,“很遗憾,她的父母早已逝世,不过我们可以留下这些证件的复印件,”他神色严肃的补充道,“这都是有效的官方证件,您现在即可通过国际互联网络核实其直系亲属关系,而且,本人亦愿意手书一份申明,愿对此事承担一切法律后果!”
老板娘愣了一愣,随即微笑道,“那倒不必,我相信两位!”她爽快的推过上个世纪的纪录薄,“请签名,很荣幸,今天完成了父亲最后一桩业务!”
待何怜怜签名已毕,老板娘郑而重之的在其后补注,然后搬过一个小巧玲珑的木梯,搭在身后的储物柜上,慢慢爬了上去,在一长串钥匙中仔细寻找,领出一片打开了一个小柜,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皮包,递给林风,口中笑道,“本店拒绝寄存贵重物品——当然,这件遗物对两位来说价值不可估量!”
这是一个在上个世纪中国流行的女式人造革皮包,没有挎带,从风格款式来看亦很平常。粗糙的金属拉练尽是点点锈迹,皮革上的褶皱亦有了不少裂纹,此时外面灰蒙蒙的落下了不少灰尘和木屑粉末,看上去干瘪而脏乱。
何怜怜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手指颤抖着慢慢拂去灰尘,把它紧紧的握在手中,她犹豫半晌,朝林风往去,林风缓缓点头。
拉链好似已然锈死,何怜怜努力的拉扯半天,却依然纹丝不动,林风忍住笑,伸手接过,仔细的研究半晌,手指用力对着拉链纹路用力捏合,试探着慢慢拉扯,终于缓缓拉开。
“吧嗒”一声,一片东西掉了出来,落在柜台上,嗡嗡作响。林风理也不理,径自把皮包轻轻一抖,对着亮光看去,口中“咦”了一声,取出一个信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