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单位里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夏月决定回家看看,为了奶奶,也为了王鸣。
又一次走入深圳火车站,夏月的内心感概万千。
火车站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拥挤,甚至混乱。临近春节,许多在外漂泊的游子都走上了归程。夏月看到了很多面容黑瘦,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年轻男子们,也看到很多身着都市的时髦衣装的打工妹们,他们的衣服,五颜六色,甚是艳丽,让人看上去,一下子就能想到他们在大都市的高雅的体面的生活和工作。但事实不是这样,夏月熟悉了这些打工妹们的面孔,熟悉了她们穿上蓝色工作服的生活:苦闷,单调,甚至缺失尊严。男人女人,背着背着,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他们的包里装着他们辛劳一年甚至几年的汗水和血泪,也装着亲人的幽幽的思念和牵挂。
上了火车,夏月默默注视着车厢里的乘客,他们的脸上都荡漾着青春的微笑,但他们的眼神中却透出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忧伤和迷茫。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他们的路在何方?他们的梦想在何方?
改革开放的浪潮也波及到了小城。
如今的县城,和三年前,时髦了很多。最高的建筑不再是县城一种五层的教学楼,而是政府大院旁拔地而起的十二层的政府招待宾馆。夏月看到小城有这样的变化,很感欣慰。
王鸣以前的家所在的地方,现在已经拆迁了,扩建了十米宽的柏油马路。夏月拨通了王鸣家的电话。不一会,夏月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色鸭绒袄的身材高挑的女孩,踩着单车朝她走来。是王鸣,她剪着短短的男生头,嘴角依然挂着调皮的微笑。三年不见,彼此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在叫出对方名字的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叫了起来。
“天啊!怎么变化这么大啊!”王鸣望着一脸成熟的夏月,惊奇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瞧瞧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夏月的记忆里,王鸣一直是留着披肩长发的,如今却成了不成体统的超短发了,不仅与淑女无缘,恐怕连与真正的女生都有了些距离。
两人兴奋地抱在一起。
夏月在王鸣家呆了两天,把大部分行李放在在王鸣家,肩上背着一个背包,回到了那片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
农村的一些变化让夏月无语。
那个所谓的叔叔,两年前在一次鬼混中和人发生了争执,结果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一条腿被打折了,从此便再也没有出去鬼混,呆在家里,成了半个废人;爷爷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只是脸上多了一条纵横交错的皱纹,头上的几多黑发都到了暮年,退了休,穿上了白色的衣装;奶奶的变化让夏月触目惊心:原本只有少许银丝的她,如今头发都已全白,眼神中透出掩饰不住的难言的忧伤甚至疼痛之感。夏月看到风烛残年的奶奶,忍不住眼角流出了两串清泪。奶奶听到夏月的叫声,半天才反应过来,向前拉住夏月,对着夏月的脸打量了很久,才慢慢地说了一句:
“是月儿啊?可回来了?”
夏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任泪水恣肆地倾斜下来。回来?这是我的家吗?夏月只是想回来看看就走的,她的心在远方,在海角天涯,在一个她奶奶永远没有去过也永远不知道的地方。
夏月想起了那个小时候的好伙伴——邻居小凤。她跑到小凤家去,没有看到小凤的身影,至看到她的弟弟。小凤的父亲依然躺在床头,在听着收音机的新闻广播;小凤的母亲正在灶房里准备饺子馅儿——新年来了。
“你姐姐呢?”夏月拉住小凤的弟弟,问道。
“不知道!跑了!”读小学四年级的十五岁的小凤的弟弟,还不懂得生活的内容,说起话来没有深意,甚至不带表情。
夏月有些惊讶,走进屋去,细声细气地和小凤的父母打招呼,然后走到了灶房里,和小凤的母亲话起了家常。
一年前,小凤在深圳打工时,认识了广东的一个小伙子。因为在一起工作,两人日久生情,情投意合,两人已经暗自订了终身。但家里已经有人来小凤家说媒,对方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人长的又顺眼,待人又好,小凤的父母非常同意。最重要的是,男方所在的村就在附近,家里又有一辆拖拉机,由于小凤的父亲身体不好,这样以来,农活的时候,男方就能够过来帮一下手,可以减轻小凤家的负担。小凤听到这样的消息,表情平静。其实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以前没出来打工时,附近的人家就听说小凤机灵能干,找上门来要做亲家。在深圳工作的一年多,小凤的观念改变了很多。她看到周围的工友们都大胆地谈起了“恋爱”,自己也便放开了胆子去谈。自由恋爱乃至自由婚姻的思想,已深深植入小凤的内心,她怎么也接受不了家人给她安排的婚姻。于是自从去年春节回来了一趟,便再也没回来,家人电报她回来相亲后,她更是断绝了和家人的任何联系。十七岁的女孩,还体会不到父母的良苦用心,更体会不到她对父母乃至这个家庭的所谓的责任,但她知道追求自己的幸福。小凤的父母收不到小凤的回音,凭他们对女儿的了解,估计小凤是要远走高飞了。小凤的母亲伤心欲绝,整天以泪洗面,思念她的女儿;小凤的父亲则大声地骂了一句:
“她娘的!养她那么大就指望她能这样对你!”
小凤失去联系后,小凤的父母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凤的弟弟身上。夏月朝在院子里和隔壁的伙伴玩着“摔四角”游戏的小凤的弟弟望了一眼,眼角飘过了一丝茫然。这样幼小的心灵能承载起家人慢慢的希望吗?小凤现在哪里?她是去要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她现在过的还好吗?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吗?
因为假期总共才七天,夏月在奶奶家呆了两天,在第二天的下午,重又离开了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昨晚,夏月给奶奶了一千块钱,那是夏月几近一个月的工资。临走时,夏月望着目送她离开的奶奶,心里酸酸的,刚和奶奶挥手告别,转过身来,泪水已布满了夏月的整个脸庞。夏月是哭着离开的。
回到县城,夏月和王鸣告别,踏上去了去深圳的列车——县城如今已经通了铁路。临别时,夏月和王鸣约好:三年后,要在南方的某一所大学再次见面。
三年后。
夏月和王鸣考取了南方的同一所重点大学。夏月还有很多很多的梦想,她要用自己那支对生活充满激情和执著的笔,描绘出生活的五彩画卷。
因为业绩卓著,金老板把真个旅行社都交给了阿梅打理,而自己则回到了香港,代替了刚刚死去的岳父的职位,戏剧般地成了香港一家大集团的一把手。
阿华则得到了外出培训的机会,去了澳洲。
王鸣的小姨家的孩子,已能口齿清晰地叫夏月阿姨。
有一次,夏月在深圳的街头认出了小凤。她丈夫在一家中美合资企业工作,白领阶层,待遇丰厚。几个月前,小凤当了妈妈,在家里做起了全职太太。小凤告诉夏月,等孩子大点了,就回到老家把父母接过来住。小凤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子。
……
生活似乎有着宿命般的轨迹。从出生的那天起,人的人生的旅程便有了定局。这是算命先生深信不疑的图腾。
你说呢?
……
路在何方?
……
有人说,人生如梦。
我却要说,生活如歌。
只是这歌的词曲要靠自己谱唱。
THE END
posted on 2005-07-12 12:52
慧心雨 阅读(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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