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伟大的爱情,也不可能永远是和和睦睦,总会有些小摩擦时常发生。小广州和系花自然也不例外。
那天系花跑到我们宿舍来,看到小广州正满面红光地和一个网友聊天,马上来了醋意,问他那网友是谁。小广州对女友的突然出现感到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来那网友是小广州高中时的初恋女友。小广州前不久在通讯录上看到了她的
QQ
号码,于是忍不住加了她。没想到一年没见,两人聊得还那么投机。对有高中女友这个既严重又不严重的事实,小广州没有告诉过系花,现在突然被女友抓个正着,即使没聊什么有关爱情的致命言论,但敏感的系花还是和他闹了别扭,并发誓说不再进入我们这个流氓团伙集散地。
小广州开始方寸大乱,思来想去,最后找上了我。因为系花曾在他面前夸过郭军生彬彬有礼,还说我有绅士风度。所以他觉得,由我在系花面前给小广州说情的话,她应该会给点面子。
晚上,小广州热情地请我去吃宵夜,这是不常有的事。平日他只是陶醉在爱情之中,如果不是要有事让我出面摆平,哪里会搭理我呢。因而,即使这美事不常有,我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受宠若惊的样子来。俗话说: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次小广州请客,可不是白请的。我担负着使一对怄气的小恋人重修于好的重任。中国有句古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不是又说旁观者清嘛。其实我心里明白,系花只是一时耍一下小姐脾气而已——所以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小广州。
果然,两天不到,小广州就又拉着系花的小手出现在春色弥漫的校道上了。而我所做的,只是向小广州要了系花的
QQ
号,然后和她稀里哗啦的侃了老半天,根本无关主题。后来,小广州翻看了我们的聊天记录,从中得出结论:系花非但没有生气,还深爱着他。他这结论有些荒谬。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明白一条真理:恋爱中的人,头脑都有问题,并且都幼稚的可爱。
在一个苦闷的午后,我给小广州说,我想认识那短裙女孩。他摆出一副很男人的腔调,对我说:
“那好啊!是男人你就上!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含羞的寡妇!”
小广州这两天正忙着写关于中国古代妇女的论文。中国古代战争不断,所以男人死的不少,寡妇也便多起来,因而小广州这两天老是喜欢用“寡妇”打比喻。他把肥仔比作新婚不久就死了小丈夫的年轻寡妇,说她生理饥渴,心理变态。王斐呢,则是死掉了随军炊事员丈夫的五十岁老女人,非但没有了生理的渴望,心理更是如死灰般静寂,用肥仔的话概括,就是“性冷淡”。我呢,看来则像一个年近三十的寡妇,心里虽有着难耐的欲望,但却囿于好女不嫁二夫的成见,左右为难,手足无措。
一次在饭堂我又看到了短裙女孩,她正神情专注地吃一碗羊肉拉面,看上去津津有味。而在我一向的感觉里,那所谓的拉面不南不北,谈不上正宗,味道也是难以下咽。不知是因为那面太热还是太辣,短裙吃得满头大汗,不时用米色纸巾在额头上轻抹一番。我坐在离她隔着四个桌子的位置上,因而可以精心的去欣赏她,而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那情景,就像艺术家在贪婪地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雕塑;那心情,则像极了一边听着脚步声一边偷吃百面的耗子。
当短裙即将吃完面时,我想起了小广州那句关于寡妇的理论,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接着便站起身来,径直朝她走去。那个时候,我的大脑里空空如也。我在短裙面前停住了脚步,落坐在她对面的长凳上,长凳上面披着一层绿色广告,那绿色浓艳得让我想吐。
短裙女孩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望着我,并没有表露出我想象中渴望出现的惊喜之感,这多少使我有些自信受挫。我朝她点头以示礼貌,她含蓄地拉动了一下嘴唇,接着转过脸去,朝四周望望,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认识一下好吗?我叫郭军生!”
她听了我的话,立马把头转向了我,突然对我怒目而视,接着猛地站立起来,朝我啐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
我微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这才意识到,她的那个前耳环男友也是叫郭军生。我懊悔不已,心里大骂自:郭军生!你怎么这么白痴?!
等我站起身,她已经推开玻璃门,消失得没了踪影。我环顾四周,买冷饮的那个大姐正在望着我,眼神恶毒,仿佛一个流氓刚对着一个单纯无助的小女生说了些下流不堪的脏话。
那一刻,我脸色腊白,没了血色,等清醒过来便拔腿溜开了。其实,我更愿意钻到桌子下面,沿着地板爬出去。
我感到很委屈。我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误解我,那倒不如拿刀子捅我一下来得痛快。不行!我一定要向短裙女孩解释清楚,不管她怎么看我,即使以为我是真的无聊,真的流氓。
我把受委屈的事告诉给了小广州,并对着他郑重宣布:理解和尊严远比爱情重要,这是我人生的信条。他很哥们地拍了拍我瘦弱的肩膀,答应帮我一把。果然,两天后他手里拿了一张纸笺,上面是那短裙女孩的
QQ
号码。我感激涕零,恨不得抱着小广州送给他几个
Kiss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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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是系花从一个和短裙同班男生那里打听来的。那男生和系花都在校学生会里,是同事。这种小
Case
,那男生当然要帮忙,何况系花毕竟是系花。
我加了短裙的
QQ
,但她没有通过我的验证,我又是一阵郁闷。后来听从了肥仔的言传身教,我重新申请了一个
QQ
号码,并让肥仔给起了一个昵称:“空心人”,然后又在他的建议下,把性别改成了女。看来,肥仔真不是一般的高手,对各种伎俩运用自如,如鱼得水。可能是因为改了性别,短裙才放松了警惕通过了我的验证。
她的昵称叫“天雪”。一个晶莹剔透的名字。
“喂!你好!你也是南大的吧?我也是,做个朋友吧!”这是第一步,同样来自肥仔这位荡妇的指导。
“嗯!你好!”天雪回话了。
“你的名字好好听嗳,晶莹剔透,一听就是个美女!”当然要用女生的口吻,肉麻也不行。
“呵呵,你这丫头还真会说话。哪有凭名字就能知道人家美丑的?难道你见过我不成?”
“没有!没有!直觉嘛,你没有听说过‘女人的直觉’吗?嘿嘿!”对郭军生男扮女装的演技,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起来。
“呵呵!你真会说话!……你的名字怎么那么怪呢?为什么叫空心人呢?”
“哦!我没有长心,所以叫空心人呗!”我犹豫了一下,杜撰了一个幼稚的理由。
“呵呵,你这个女孩子还真有意思!”
“咱们做个朋友吧!我是在网上偶然知道你的
QQ
号的,也算是有缘分!”
“好啊!”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我们成了网友。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们都要聊上一阵,聊理想,聊家庭,聊学习。
在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她告诉我了真名——李琳琳,同样一个很动听的名字。一听到这名字,仿佛就能想象出一个活波好动的小女生来。是啊!原来的她,就是那么活波,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放声大叫那个耳环男友的名字。然而现在呢,她却表现得那么文静,像一只受伤的羔羊。不!应该说是一个受伤的天使。
虽然她把名字告诉了我,我印象中的她的形象,依然是那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在网上聊天时,我亲切地叫她“琳琳”,她很乐意地同意了。其实,我更愿意在现实里也能这样亲热地称呼她。这也是我的一个梦想,可琳琳不知道。
为了表示礼尚往来,我也主动地告诉了我的名字——张亚娟。当然,这名字是胡编乱造的,不过好像是我一个初中同学的名字,那女生似乎还被我暗恋过呢,或许不是,是她暗恋过我吧。唉,都是很久远的往事了,好像还跟我吵过架呢。
经过几周的聊天,我对李琳琳的生活终于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琳琳——以后就容许我这么叫她吧,来自甘肃酒泉,是家里的独生女儿。母亲是老师,在一所中学教书;父亲是工人,因为一次工伤而落成了残废。现在家里只有她妈妈一人挣钱,老爸提前退休,在家里呆着,什么都做不成。我感到十分惊讶:原来,在她那单纯的笑容下隐藏着如此生活的艰辛和不幸。我对琳琳的感情,便也多了些怜悯和同情的因子。
终于,有一天,我们聊及了爱情。她问我有没有爱情故事,为了引出她和耳环男生的故事,我只好做一次失恋的可怜小女生。
我编造的故事是这样的:我高中就和一个男生恋爱了,但毕业后,我们考到了不同的地方,后来他很快就又了新的女朋友,于是我们就这样拜拜了,后来,曾有男生对我献殷切,但我因为曾经的伤痛,一直犹豫不定,所以现在还是单身一人。这故事情节单调得如同白开水,基本是我和叶子故事的悲剧版本,然而却有些不合逻辑,甚至自相矛盾——由此更能看出我可怜的文学前途。
接着,没等她对我表示安慰,我就把对那些负心男生的厌恶和蔑视,义愤填膺地表达了一番,像抱着一挺机枪,看着子弹雨点般扫射到鬼子身上那般酣畅淋漓。最后,我自我安慰说:“天下好男生多的是!”
这话其实是想说给琳琳听的。
“呵呵!”
我动情激烈的言词,似乎并没有激活琳琳倾诉的兴致,她只是平静地回给我一个笑脸。
我的努力失败了,决定另谋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