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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军生,今天晚上迟点再走,我有话想给你说!”一天晚上,在自修大教室的角落里,我和王可梦挤在一起自修时,她突然给我说道。

说这话时,王可梦正低头看着萨特的书,我低头看了一下名字,叫《恶心》。

我还想转头看一下王可梦说话时的脸蛋,但只看到她垂下去的黑发。那黑发,像垂柳细细的柔条一样,一根根排列开来,挡住了我全部的视线。

       晚上十点,教学楼的顶层楼顶,又是月黑风高。

深蓝色的夜幕上,挂着几颗懒洋洋的星星;附近山坡上的树林里,传来虫儿们的低声吟唱;早春的夜风,飕飕的吹来,带着丝丝的凉意,却也十分清爽。

“好冷啊!”王可梦说了一句,顺势把头靠在了我的肩头,她那散发着茶花幽香的秀发,立刻被凉风吹到了我的唇边,我心头一震。

谁说春风不解风情?

“可儿!——”一声低沉的呼唤,从我口中泄漏出来,仿佛是鼻音般模糊而羞涩。

“军生!你刚才说什么?”王可梦转头面向我,眼神中带着虔诚的期待,嘴唇颤抖着问道。

“可梦!——”我把她揽入怀里,抬头发现了夜空中一团忽明忽灭的星光——那是一架夜行的飞机。它飞得很高很远,因为听不到任何声音,对于教学楼顶上的这两个孤独而年轻的灵魂,它仿佛特意要识趣地保持沉默。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到今天,我和他——刚好相识一整年!——军生,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王可梦抬起头,双眼透过两鬓的几根秀发平静地望着我。

“嗯!好的!”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时,所有的理智彷佛已经离我远去,我大脑一片混沌。

王可梦接着便慢慢地说了开来,像播放一部年代久远的记录片,里面回放着黑白色的昔日的故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错加了他的 QQ ,接着我们就漫无边际的聊了起来。我很少和陌生人聊天的,但那天我们却聊了很久,后来就聊到了爱情,聊到了网恋!我问他,你相信网恋吗?他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我,你呢?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相信。他乐了,接连回我一长串握手的表情,最后,竟然发过来一个表示接吻的图片。我感到有些奇怪,就问他,你干吗呢?怎么发这个?他便问我,不喜欢吗?我太激动了,想吻一下你,可以吗?我以为他是开玩笑,就回他说,这么远,你怎么吻我啊?没想到他当真了,就问我,仙儿,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你知道的,我的 QQ 昵称叫天外飞仙,他竟然那样叫我?!那时已经深夜了,室友都睡了,可能人在深夜的时候更容易动情吧。他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那一刻,我竟然被他那句‘仙儿’的称呼给打动了,发起呆来,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隔了一会,他又发过来消息,这次更那个了,他说,仙儿,咱们恋爱吧,我现在好孤独!你呢?我那时已没了理智,马上回了他,说,我也是!——军生,你说是不是人在晚上更容易失去理智呢?——后来,他又发过来一长串笑脸,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接着就说,以后我就叫你仙儿吧!你就是我的仙儿……”

王可梦把头深埋在我胸前,慢慢吞吞地絮叨她和他的故事,声音变得有些哽咽起来……

“哎!孤独——”我长叹了口气,打断了王可梦梦呓般的絮叨。

“怎么了?”王可梦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有些惊讶地问我,犹如刚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我只是随便发点感慨而已,你——你接着说!”

“哎!是啊?孤独!我们是因为孤独才走在一起的,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孤独呢?郭军生,你觉得自己孤独吗?”王可梦抬起头,在夜色里,我看到她无助的眼神。

“或许是吧!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如果不是孤独,叶子会和我闹矛盾吗?如果不是因为孤独,王可梦能和我走这么近吗?如果不是因为孤独,王可梦会这么任性地藏在我怀里,尽情地流泪吗?

“你知道吗?我原本以为他会记得今天这个日子,晚上会打电话给我呢?我还买好了巧克力,等他打电话过来,然后我就给他寄过去呢!”王可梦的情绪更加激动,把头用力地顶着我的胸口,她的长发乱发一团,在微风的吹拂下,像一朵成熟的蒲公英花儿,每颗种子都飞升起来,在风中飘舞,寻找各自的归宿。

“可梦,别太伤心了!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或许——你们的缘分还没到吧!”

“那你说,他为什么总是在逃避我?每次打电话过去,他都不接?如果他不喜欢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我,说他不喜欢我啊!”

“……”我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了,呆了半天又只好加了一句,“可能每人处理感情的方式不同吧!”

  “哎!不提他了!”这句话,仿佛成了王可梦的口头禅。可每次说过之后,在某一个时刻,她又会重复说一次。也许,这就是女人。

“知道今晚我为什么要叫你来这里吗?”彼此沉默了半天,王可梦突然低声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啊?”我睁着呆滞的眼睛,努力使自己做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因为——因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你走入了我的生活!”王可梦用了“痛苦”这个词儿,而没有用“孤独”。可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本来想买给他的巧克力,咱们两个,今晚就吃了它吧!”王可梦的语气平缓得几近电影里的慢镜头。我突然觉得,原来我只是充当了别人的木偶的角色,内心茫然一片,竟也无语回答。

王可梦便从她那泥黄色的卡通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来。纸盒呈长圆柱形,包装精美,上面画着几支玫瑰花,血红色的,让我觉得沉重,甚至惧怕。

“里面有七颗巧克力,咱们每人先吃三颗,最后那颗,我们两人一起吃,好吗?”王可梦像一个游戏的裁判,在对一个接受能力偏低的参赛者讲述游戏规则。

“好的!”低能的参赛者乖乖地回答。我已经不觉得自己是郭军生了,而只是别人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木偶。

王可梦小心地撕开包装纸,露出一层白色的锡箔纸来,接着她便把它小心地撕开来,伸出两个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个滚圆的巧克力递给我,然后又捏了一个送到她自己的嘴边。

“好吃吗?”王可梦张开小嘴,用两个门牙吃掉了巧克力的一角,然后问我。

“好吃!”别人送东西给你吃的时候,诸如此类的问题,似乎永远只需要肯定的回答,傻瓜都明白。

我们就这样,呆呆地各自吃完了两颗黑色的滚圆的巧克力。等到我去拿第三颗的时候,王可梦按住了我的手,同样伸出两个手指去,捏了一个出来,这次没有递到我的手里,却只朝我微张着的嘴里送去。我条件反射般地把嘴巴拉开来,那个滚圆的巧克力球,便不失时机地掉落到了舌头后跟上去。然后,王可梦收回了手,两眼圆睁地望着我,自己却把巧克力捏在手里。我突然觉得这情景有些不伦不类,仿佛是母亲在哺乳自己的婴儿,又彷佛有些滑稽。

难道说,女人都有做母亲的欲望,而男人都有做婴儿的梦想吗?

“还剩下最后一个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吃掉它呢?”温柔的母亲轻声地征求着婴儿的意见。

“你决定吧!”婴儿往往是没有决定权的。因而,与其涂抹横飞地说些无用的废话,倒不如识时务地早点弃权。

“一颗巧克力,代表一心一意!咱们一人一半吧!”母亲重又回复了裁判的身份,开始宣布最后一条游戏规则。

王可梦不慌不慢、动作娴熟地捏出仅存的最后一颗巧克力来。令我不解的是,她却毫不犹豫地把它送到了自己的嘴边。这时,她开始朝我发呆的脸凑了过来,最后把被她咬在嘴里,露出一半的巧克力半球,送到了我的嘴边……

王可梦的极为挑逗性的动作,使我的大脑开始阵阵地眩晕……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极了因误入黑窝被草寇收编的平民百姓,身不由己地参加着心口不一的效忠宣誓。而王可梦的那句“一颗巧克力,代表一心一意!咱们一人一半吧!”的话,就是宣誓者嘴巴里大声嚷着的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词。

那一刻,我更加体验到了王可梦所说的孤独,也更加体验到了我自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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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2005-10-13 11:48 慧心雨 阅读(360) 评论(0)  编辑  收藏 所属分类: 小说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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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被作者在 2006-03-25 11:55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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