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其实是老公三姨家的第二个女儿,今年27岁,已经是两个女孩子的妈妈,上周孤身一人从老家来深圳,说是要在深圳进厂打工。我很不解,先不说能不能忍受得了骨肉分离,家里有天大的困难也应该由家里的男人抗起来,即使出来打工,也要和老公一起出来奋斗,哪能由一个女人独当一面?昨天表妹来我家,夜里聊到凌晨3点,我才明白了她的成长究竟经历了哪些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可以说她和我姑姑家的表妹都是深受80年代的计划生育之害,在听了这个表妹的成长经历后,我突然发现我姑姑家的表妹还是要幸运的多.三姨在生下表妹后把她送到了姥姥家,然后表妹的其他姨妈因为家庭不和睦又把一个女孩子送到了姥姥家,三姨觉得姥姥的负担也比较重,就主动把表妹给接回来了,然后因为想生老三,还是不能把表妹留在家里,就送给了大姨抚养,大姨养了一段时间,因为大姨夫和三姨产生了一些矛盾就又把表妹给送回来了,三姨没有办法,就把表妹送给了三姨夫的舅舅和舅妈抚养。于是表妹就喊自己的舅爷和舅奶为爸爸妈妈,喊自己的表叔和姑姑为哥哥和姐姐。还好养父母一家人对表妹非常好,表妹暂时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和呵护,然而一切幸福都在她六岁那年发生转变。
也许是三姨看着长大了的表妹可以回来搭把手了,就把六岁的表妹给接回来上学。但是表妹开始对亲生父母是非常排斥的,毕竟她已经懂事了,她渴望重新回到养父母的家中,但是她还太小,不能自己做主。三姨并没有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因为对表妹心存愧疚而格外呵护,相反的,她经常恶语相加,咒骂表妹无用,当初还不如把她活活掐死,有时候还把表妹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咒骂并且拳打脚踢。感觉到妈妈对自己非常厌恶,表妹开始还哭泣,但是三姨并没有因为女儿哭了就停止她的粗暴,每次哭泣反而招来更凶狠的咒骂和殴打,于是表妹学会了隐忍,她不哭了,她渐渐的把自己那颗幼小孤独的心灵隐藏了起来,每当看到妈妈对待自己的姐姐和妹妹温柔的时候,她的心中之后厌恶和痛恨。而她的表面坚强却招致了三姨更大的不满,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表妹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痛恨和隐忍中度过的,按她自己的话说,在亲身父母和姐妹面前,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亲情。也许三姨是把自己没能生儿子的痛苦和不满全部归罪到了表妹的身上。就这样,表妹渐渐长大......
因为没有父母的疼爱,也许她一直都是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她特别懂事,凡事都让着自己的姐姐和妹妹,家里的活抢着干。一转眼她和姐姐都上到了初中,表妹的成绩并不比姐姐差,爷爷对她也寄予很大的期望,但是有一天三姨说家里负担很重,姐姐和她只能有一个人上学,懂事的表妹说那就让姐姐上,自己不上了,三姨说那这个决定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不是我不让你上学,是你自己不愿意上了,你以后不能怪我。这事被爷爷知道了,爷爷很生气,就问表妹怎么就不愿意上学了,表妹不说话,爷爷也知道三姨比较袒护另外两个女儿,就批评三姨,而三姨反驳说是表妹自己说不上的,不能怪她。就这样在亲妈的逼迫下,表妹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最违心的决定,她的伟大成全了她的妈妈和姐姐。
不满14岁的表妹辍学在家,表妹几乎把家务活都包了,亲戚邻居都说她能干,乖巧,懂事。而三姨却还是每天恶语相向,咒骂表妹吃的多,就像是一头猪。已经习惯了的表妹什么都不说。三姨并没有罢休,开始了她的第二步计划:送表妹出去打工。就这样表妹决定和养父母家的姑姑一起东莞打工。临行前一晚,三姨把自己的胸衣扔了一条给她,说长大了,要穿胸衣,家里没钱给她买衣服。然后说你这死妮子终于可以滚远点了,终于可以不用每天看到你了,以后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我看到你都很烦。麻木的表妹一语未搭。可是来到了东莞她却水土不服,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不能上班。姑姑很害怕,说要把她送回去,表妹哭喊着央求着姑姑不要把自己送回去,就是死也要死在东莞。因为她知道自己回去后只能招来妈妈更多的厌弃。在生病期间,三姨没有打过一次电话给她。
上班2个月后,三姨终于给她打了一次电话,却不是妈妈对女儿的嘘寒问暖。三姨用逼迫的语气告诉表妹家里的姐姐和妹妹要交学费,让她把工资赶紧寄回来。懂事的表妹二话没说,把自己的全部积蓄1000元钱都寄给了妈妈。姑姑质疑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先给自己买点吃的用的,她说自己不想欠妈妈太多。表妹终于忍受不了了,决定和没有任何亲情的父母来一次彻底的了断,予是她写了三姨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信中说自己要和三姨断绝母子关系,然后她决定和同事一起去杭州打工,和一切亲人断绝联系,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与自己的过去告别,开始全新的生活。可是事与愿违,少不更事,她被骗了,到了杭州火车站,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归。予是她找别人要了一点零钱用模糊的记忆拨通了养父母家的电话,还好,电话号码是正确的,于是她被杭州的姑姑重新接回了家里。三姨看到信后非常生气,觉得一切都是受表妹养父母的指使,于是两家人闹的不可开交,表妹只得回去把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三姨才肯作罢。但是三姨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对表妹也更加厌恶。表妹在辗转于东莞和深圳的各个电子厂,重复着她了繁重乏味的普工生活,而自己的血汗钱却要时时的寄回去接济全家。
有一年暑假,姐姐在没有通知表妹的情况下,和同学一起来深圳找她,表妹说自己每天两班倒,没有时间陪她逛街买衣服,如果姐姐实在需要衣服就自己挑几件自己喜欢的。毫不客气的姐姐真的就把她的本来不多的鞋子和衣服拿了些回去。临走的时候,表妹还给姐姐300块钱。而姐姐回去却向三姨告状说表妹舍不得给她买衣服。对于三姨的质问,表妹依然沉默。过年回家时提及此事,表妹给予了反驳,姐姐才没有强辩。
转眼表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在厂里遇到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是大专生,恋爱中表妹时不时自我审视,怕自己配不上男朋友,问他打算何时结婚,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出来工作不久,没有经济基础,答应表妹说三年后结婚。表妹一方面质疑男朋友的真心,一方面觉得自己和他学历相差太大,时不是的想到分手。这时候三姨提出见面,见面后三姨说挺好的,但是三姨说要男孩子入赘,男孩子不答应,三姨就告诉表妹要和对方断绝来往,并时不时的给表妹在老家安排相亲对象,表妹也许是不知道反抗,也许是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为了给自己找个后路,时常请假回去相亲,男朋友虽然很痛苦,但是也没有用心挽留,就这样,表妹遇到了一个长相还不错的男孩子,然后就坚决的和男朋友分手了。然后两人就电话联系着,这段婚姻却又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突然有一天男孩子从上海一无所有的来到了深圳,并且说要接表妹回家结婚。表妹说回去结婚可以,但是不想辞工,因为当时在一家很大的电子厂从普通做到了QC小组长,她不愿意放弃这段比较轻松开心的工作,但是却又一次被三姨和男孩子给说服了:辞职回去结婚。于是在还没有和男孩子真正走进真实生活的时候走进了婚姻生活,结婚的时候,男孩子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说自己在外面没有存到钱,回来的时候什么工资也没有结。表妹没有深究下去,她总是善良的,因为缺少关爱,她渴望有人疼爱,因为吃过了太多的苦,她觉得生活中的一切苦难她都能承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努力工作,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男孩子的家里给了两万彩礼,她用自己的积蓄给男孩子添置了一些衣服和结婚礼服,也许父亲对她是愧疚的,陪嫁了一万块钱和一整套家具。
小家庭总算是建立起来了,两个依然还是沉浸在热恋中。不久表妹怀孕了,老公家有个大哥,但是大嫂多年不孕,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给家里增添了太多的喜庆。随着小家伙降生日子的到来,表妹感到了担忧,丈夫每日陪在自己身边固然甜蜜,但是一家人没有收入,孩子出生该如何养育。而丈夫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打工,说自己想在家里做点事,说他很喜欢开车,于是表妹就支持他给他买了一辆货车让他做点生意。可是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女儿出生初期,爷爷奶奶因为终于了却了多年抱孙子的愿望,一家人相互照看,其乐融融。可是随着孩子的渐渐长大,新鲜感逐渐被生活压力所取代。除了公公在家附近帮别人伐木赚些钱,家庭再无其他稳定的收入,一家人住在市区郊区,生活成本也非常大。也许是老公公感觉到了压力,但是又清楚自己儿子的吃喝赌的秉性,渐渐的把抱怨转移到了表妹身上,经由家庭的琐事,从平常的拌嘴斗气发展到破口对骂,最后战火升级到棍棒相加,哭天喊地,报警,离婚的地步。老公公每日喝点小酒之后就开始唠叨,抱怨,咒骂,而表妹由最初的隐忍发展到后来的兵戎相向。本就甩手惯了的丈夫也并没有理解她多少。她曾苦口婆心的劝过丈夫要努力工作,挣钱养家,而丈夫却不受管束,每日只知道和自己的朋友胡吃海喝,嗜赌成性。就这样,第三个孩子降生了,如果二胎是个男孩子可能情况会有所好转,但是事与愿违。有一次丈夫因为酒后驾驶翻了车进了医院,家里人却拿不出住院费。表妹想到了爸爸,三姨夫爽快的答应借1万块钱救急,却在找卡取钱的时候被三姨知道了,三姨果断制止了对于亲生女儿的这次接济。三姨带着三姨夫,大姐和小妹一起来医院探望。大姐先开口说表妹不该找爸爸借钱,这是男方家庭的事情,理应由老公公来解决,爸爸本来就没有钱,说着就掏出了准备好了的两千块钱,说就这么点钱了,如果不够以后再说。面对姐妹的冷漠,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疼痛难忍的丈夫,表妹接下了姐姐给的钱,却只有她自己知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心在滴血。面对丈夫的好吃懒做,她一个要照顾两个孩子的女人根本无所适从。老公公也只是来医院看望了一下儿子,然后就急着赶回去,而婆婆却等到了第三天才来医院探望了一下。男人在苦难中确实能体会到妻子的不易,但是当他身体恢复之后,就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中,不但不出去工作,还经常赌博,四处借钱,催帐电话也经常骚扰到表妹。表妹似乎感到了一丝绝望。但是看到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想到她童年的种种不幸,她隐藏了所有的柔弱,她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一个坚强的妈妈,好好照顾两个女儿长大成人,不能让她们重复她当年的噩梦。
表妹说因为亲生母亲不喜欢她,所以结婚后她也招婆婆嫌弃和老公抱怨。老公经常计较丈母娘抱姐姐和妹妹的孩子,唯独不抱他们的孩子。表妹说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三姨在外地打工,没有回来看她,更别说来照顾她。生第二个的时候三姨在老家打工,离得很近,但是三姨找借口不来看她,也许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三姨本身就是因为没有生儿子总是觉得别人瞧不起她。所以在医院她很多时候都是靠自己。她觉得三姨有时候明明不想做什么事情,还非要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思,然后表妹也知道三姨的真实意思就答应说没问题,然后三姨就会说是你自己不让怎么怎么的哦,那我就不怎么怎么的了。
表妹在我家住了几天后回去了,我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工作和身体,其他的都看淡些,努力工作才能对得起爱她的人。希望表妹能在工作上有更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