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啤
第159章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
全市的抢险救灾结束了，系里也恢复了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教学秩序。
热热的中午，行走在绿树如荫的校园里，阳光透过绿荫洒下来，秦东感觉恍如隔世，这种光阴打在身上，随着他的行走，光阴不断地倒退，他真真地又重新穿梭回大学时光了。
“311，小秦。”
刚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刷饭盆，楼下就响起了李墨梅的声音，在这个并不开放的年代，男女之间的约会仍是含蓄温婉的，乍然这一声高亢而嘹亮的喊声，宿舍楼上突然就探出了许多脑袋。
“班长，快去吧，支书在喊你呢。”陈晓春笑着对老苒挤挤眼睛。
“说，你们俩背着我们搞什么阴谋？”这个时候，老苒的调侃自然是少不了的，他拿着筷子敲击着搪瓷的饭钵，简直比当事人还兴奋。
“搞啤酒，不搞阴谋……”秦东笑着穿起衣服，顺手把饭盆放到老苒手里，“老哥，麻烦帮我刷一下，晚上请你吃饭……”
“哎哎，你这小子……”秦东蹬蹬蹬下楼，后面就传来老苒的埋怨声，“晚上我等着你啊，请我吃九转大肠……”
“走吧。”李墨梅推着一辆自行车，见秦东下楼，顺手把自行车把让了出来，“你个大小伙子，不能让我带着你吧？”
秦东接过自行车，李墨梅很容易就坐在了后座上，身后便响起了一片口哨与议论声……
李墨梅是过来人，自然不计较，车子骑行在校园里，她才笑道，“我跟厂长说了，下午你要到厂里，技术科那边，小崔在等着你，她是我们技术科试验开发组的技术员……”
八十年代的啤酒厂，技术科的构成也并不复杂，一个科一般分为几个组，如麦芽工艺组、酿造工艺组、微生物组和试验开发组，再稍大的技术科还有综合组，每个组配备两到三名技术员和化验员。
“小秦，……你……搞过技术吗？”这几日，厂里和李墨梅都在了解秦东的情况，了解半天，厂里的心越来越凉，李墨梅也打不起精神来了。
秦东是从洗瓶工开始干起的，对啤酒设备很是熟悉，可是从未接触过啤酒酿造技术，如果不是抱着有枣没枣撸一杆子的想法，李墨梅哪有空陪秦东，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娃娃呢。
既然李墨梅问了，秦东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让李墨梅最后一点希望也落空了，她半是埋怨半是开玩笑道，“小秦，你好歹也是厂里的中层干部，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没有金刚钻你就敢揽瓷器活？”
秦东回头看看李墨梅，嘿，这姐姐这体重还真沉，“我手里的是不是金钢钻，我也不知道，对了，你们副厂长也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一个班长，一个团支书，大家认识时间也不长，人家还是给自己厂来解决问题，李墨梅话也不好说得太重，“那晚上到我家吃饭吧，都是同学，小秦，你不要客气，我们在一起还得四年哪。”
哦，四年，秦东抹把头上的汗水，他现在不算时间，只算距离了，“李墨梅，我还得骑多远？”
李墨梅自然是晓得自己的份量的，她故意在后座上摇晃了一下，慌得秦东忙把车把扶正，她却咯咯笑道，“你就骑吧，还有十几站距离……”
……
骑到北冰洋啤酒厂，秦东出了一身大汗，身上的短袖衫都湿透了，李墨梅有些不过意了，“走，到家里喝口水，吃块西瓜凉快凉快，走啊，别跟我客气，我还得给孩子喂奶……”
拗不过她，秦东看看手表，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再说自己也真是渴了，他索性就朝啤酒厂后面的家属楼骑去。
李墨梅家住在一处筒子楼里，这样的筒子楼，尽头是洗漱间，也是一整层住户的清洁场所，早晨排队洗漱是家常便饭。
走过狭窄的过道，穿过乱七八糟的杂物，李墨梅推开了自己家门。中午，她爱人在厂里吃饭，家里只有两位老人，“妈，这是我同学，你跟爱国说说，让他晚上去买菜，我同学要在家里吃饭。”
李墨梅的婆婆上下打量着秦东，看到秦东好象比李墨梅小几岁的样子，终于露出了笑脸。
好不容易等李墨梅喂完孩子，秦东身的上的汗就更多了，筒子楼里，家家户户都把蜂窝煤炉子放到门口，这让楼里的气温比外面还要高几度。
“没办法，我家那口子积分也不够，等到分房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在这能有个地儿住就不错了。”李墨梅倒是很大方，“小崔……”进了楼到了技术科的楼层，她就喊了一嗓子，北面一个房间的门就打开了，一个戴着塑料框眼镜的姑娘就迎了出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秦湾嵘崖啤酒厂秦东，这是们厂技术科小崔。”
“崔薇。”姑娘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打量着秦东，见他好象还没有自己大的样子，寒暄几句就直接切入正题，“小秦同志，你打算怎么来延长啤酒的保质期？”
秦东是谁，别人的心思只需一个眼神他就能看得明白，“那当然要先测验一下你们的啤酒保质期。”说是三十天的保质期，其实有的啤酒厂的保质期也就二十多天。
“嗯，怎么测验？测验哪些指标？”崔薇与李墨梅互相打量着，有意考校秦东。
啤酒是一种稳定性不很强的胶体溶液，在保存过程中，由于外界或者啤酒内在因素的影响，会出现浑浊沉淀，在国家标准中，啤酒的保质期以浊度来衡量，优质啤酒在保质期内的浊度要小于1.0EBC……
哦，崔薇脸上有些意外，她不由轻轻点头，李墨梅这才擦了把汗，嗯，她虽然不是搞技术出身，但听着秦东的话象那么回事，“小秦，你继续说，你想怎么检测？”
“用物理方法测量你们的啤酒，看浊度变化，”秦东拖过一把椅子来，他目光炯炯，显得胸有成竹，“通过浊度变化，来预测啤酒的实际保质期……”
崔薇显然在思考着，“那先取样，还是你先把方法告诉我？”
“取样是你的事，”秦东笑道，“到你们库里选择液位一致，无漏气、瓶子均一的成品啤酒，……测浊度后放入零摄氏度水浴中保持二十四小时，取出后放入六十度保持五天，再放入零度水浴中二十四小时，放至室温，测浊度……这是一个周期，再将啤酒放放入六十度，开始第二个周期处理……”
“等等，”崔薇却打断了秦东的话，这样的测验方法她没有听说过，课本上也没有教过，“等我一下，我要记下来。”
李墨梅笑了，有用的东西才要记下来，看来这个小兄弟还真有两把刷子。
“你说吧。”崔薇拿出本子和钢笔，重新摆好姿势等待记录，秦东无奈，只得又说了一遍，“……这样每六十度五天加零度一天，共六天为一个周期，直至浊度到2.0 EBC以上为止……”
他左右看看，崔薇忙把钢笔递给他，又把本子递给他，秦东低头在上面画起来，崔薇和李墨梅都走到秦东身后，看着秦东在本子上面画下表格。
“这是以各周期六十度处理天数和实际保质期天数对应表，”秦东抬头看看崔薇，“明白吗？”
“明白。”崔薇小声应道，李墨梅看看他俩，这身份好象怎么变换了，刚进来时还是崔薇考校秦东，现在怎么崔薇倒表现得象个小学生做错了试题，听着老师给她讲解一样？
“以这两个天数为横座标和纵座标，找出对应关系点……”
“关系点？”崔薇不理解，她是一个中专生，这个年代的中专生仅次于大学生，也是很吃香的，平时她自视也甚高，可是这种测验方法她真是闻所未闻，今天第一次接触到。
“嗯，”秦东用笔画了一条直线，“穿过这些点可以作一条直线，这条直线的斜率就是六十度处理一天相当于实际保质期的天数……”
“我明白了，”崔薇想了一会儿，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好，我马上到仓库去取样。”
李墨梅长舒一口气，突然，她心里一动，“小崔，这个测验我也要参加。”
“行啊，”秦东笑眯眯道，他坐着向上扫了李墨梅一眼，不巧正扫过起伏的山峦，慌得他赶紧低下头，“小孩子家家的，还知道害羞……”李墨梅笑了，可是她自己的脸也红了。
“怎么样？”崔薇走到半路就被厂里的副厂长叫到自己办公室，崔薇的技术在年轻一代中已是佼佼者，她说出的话在技术上很有份量，副厂长已经想好，如果崔薇说不行的话，那秦东就不用来第二次了。
“先做测验，”崔薇看看副厂长，“其它的人家没说。”
噢，副厂长有些失望，可是崔薇接着又来了一句，“这个试验我以前也没有做过，也没听说过，……我看这个小秦，人家没有金刚钻就不揽我们这瓷器活儿……”
噢，副厂长看着崔薇的背影，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厂办，“轻工学院的小秦在我们厂帮助工作，每天给他补助五块钱，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对了，人家如果回学校，车子方便的时候就送一下，走的时候，给他带两捆我们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