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亡;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那么,以文为镜,不仅可知天下事,还可窥探人心最隐秘之处。那些才子文豪,无一不是体察人心的高手,不仅善于从细微之处捕捉个人精深复杂的微妙感情,还能把握住一个民族的性格特征。
为医治国人灵魂而毅然弃医从文的鲁迅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读他的文章,在为其嬉笑怒骂的老辣行文酣畅淋漓之时,也会时不时脊背发凉、冷汗四溢地心虚,怀疑他字里行间讽刺的,就是自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中国人的劣根性。而能集中反映国人劣根性的,莫过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阿Q。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阿Q就是让人又恨又怜的典型。在赵太爷前,他被打了耳光都不敢大呼一声。在稀里糊涂被抓进官衙后,虽有“官老爷”反复叮嘱:“站着回话”,却还膝一软,扑通跪下,即便“官老爷”满是鄙夷的称他:“奴隶性”,可他就是站不起来。他记恨着假洋鬼子的打,不止一次的在暗地里咒骂他,可当假洋鬼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反倒不由自主地思量起对他的“尊称”:
“阿Q轻轻地走近了,站在赵白眼的背后,心里想招呼,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叫他假洋鬼子固然是不行的了,洋人也不妥,革命党也不妥,或者就应该叫洋先生了罢。”
可这洋先生三字还没叫出口,就在一句“先生叫你滚出去,没听清楚么?”的吆喝下,落荒而逃。
在大人物面前,阿Q是十足的奴才,大人物要他划个圈,他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可在那些和他一样,甚至还不如他的老百姓面前,他又摆出一副主子架势。由于自己的脑袋上隐约有几颗瘌疥疤,阿Q也学着皇帝的样子,要大家避起“讳”来。不仅“癞”字不可说,和“癞”字谐音的一切字都不可说,以至后来“光”、“亮”、“灯”、“烛”等字都成了他的“讳”。只要有人提起,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对他本人的“大不敬”,轻则会招来他劈头盖脸一通怒骂,重则必受他一顿好打。
如阿Q一般的人物,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俯拾皆是,尤其是那么讽喻之作。《范进中举》中胡屠夫也是一例。他骂起屡试不第的女婿,大有张飞喝断长板桥的威猛之势,什么“癞蛤蟆”、“畜生”、“老不死”……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骂人话都泼了出来。可一旦女婿高中,就立即温情脉脉,点头哈腰,又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恭维话,都一一按在女婿身上。
难怪鲁迅先生说:“是羊,同样也是凶兽,但遇见比它更凶的凶兽时便现羊样,遇见比它更弱的羊时便现凶兽样。”奴和主总是相辅相成,每个为奴者都喜欢在梦中将自己塑造为睨视万物的主子,想着自己如何凌驾于那些平日里对自己作威作福的人之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posted on 2009-03-16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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