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下雨,说了好几天,也时有乌云阵阵摆出大雨将至的架势,雨却迟迟没下下来。这样的愠热,我盼下雨的心就像农人对着满地干枯的禾苗。

站在十二楼窗边望过去,对面新盖的大楼前白花花的水泥地面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刺眼,这灼灼的阳光突然让我想起童年的晒谷场。

成熟的稻谷金灿灿地铺在晒场上,奶奶头顶着湿毛巾拿着竹子做的长长的耙子,在平铺的薄薄一层稻谷上耙来耙去,划出一道道直线。我也会学着她的样子在谷子上面画出线条。划线条其实是为了让底下的谷子翻上来,可以快点晒干。
时不时有三两只麻雀飞过来啄食,我跑过去“去去”地把它们赶走。
很热的午后,远处的蝉鸣有点儿鸹噪,透明的光线中有细小琐屑的响动,仿佛谷子发芽的声音。阳光下谷子的味道结实而美好。
我在阴凉处坐下来,拿一根头发穿谷子。谷子的一端有一个细小胚芽,刚好弯成一个小孔,我就把谷子一颗颗串起来,然后又散开,扔掉……
就在这样琐碎宁静的反复中,太阳渐渐从远处的山头落下去,天边抹上一层红晕。奶奶拿来扫帚簸箕箩筐,把谷子扫起来,装进箩筐,用手推车运回家。若谷子没有干透,第二天再拿出来晾。

这是80年代浙中农村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
而若是碰上阵雨将至,晒谷场上必定很热闹,大家手忙脚乱赶着雨点落下之前收好谷子运回家,以免被雨淋了,即使再晾干也不够好了。

这样遥远的记忆了,它隐藏在我的生命深处,在这个闷热午后突然跑出来,要晒一晒太阳。太阳晒过的记忆温暖而芬芳,嗅一嗅,是不是稻谷的清香呢?

而几何时?我已习惯了每次吃完后在盘子里剩一些米饭,习惯了对着包装精良的泰国香米东北大米无动于衷,吃饭时全然品不出其中甘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启蒙时学的这首诗,深植在脑海里根深蒂固。而我们也会教给我们的下一代。
只是,我离我的晒谷场,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