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象风无声地离开
　　 蓉娇是我的初中同学，悲剧性的一个人物。

我们初中同班，我初一初二都是班长，她好像也是什么班干部。忘了，人总是善忘的。所以她总是叫我班长，即使后来她没有读书，我也不是班长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蓉娇会关系这样好，现在也想不明白。仔细想起来，我们好像也没有经过什么深刻的事，但是却一直都是很要好。

蓉娇满黑的，但是长得挺漂亮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当然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对她幻想过什么，而她也没有喜欢我，我们纯粹是很好的同学。她的家庭不是很好，穷，母亲和两个姐姐都病死了，她有一个弟弟，叫明聪，全家就靠她父亲在工地打工。我去过她家，只是建到一半的一所房子，只有两间房间有封顶，其他的只有四面墙。两间房间一间是用来作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另外一间是她父亲和弟弟睡觉的地方，而蓉娇是住在很要好的一个同学家的。那时候我一直在计划说要是我们班可以筹钱帮蓉娇把房子建起来就好了，其实不需要很多钱，几千块就完全够了，而且那时候我们班有一个同学超有钱，据说他自己的积蓄就有几万块。不过这只是一个想法，从来没有付诸实践，一来我没有勇气提出，二来我也觉得不可能筹到那么多钱。

初中的时候总喜欢说谁跟谁好了，那时我们班一直在说蓉娇和另外一个男生好了。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就算是也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后来我知道，蓉娇辍学以后还是跟那个同学有联系，算是非常好的朋友）。好像是初一读完，还是初二上学期吧，蓉娇就辍学了，家庭困难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我们那种地方，九年义务教育只是一句话，关键还得看家里的情况。蓉娇辍学以后，我们以前很要好的几个人还是有来往。我记得我们后来去了她家几次，有一次天还下了雨，好冷的冬天，那时候她父亲特意煮了姜汤给我们驱寒，我们一群人就挤在她家那个小房子里，很愉快的聊天，还到了她家门口的那条小河玩。

有一年圣诞节，我收到了蓉娇送的圣诞卡，写着“ to 班长，祝：圣诞快乐，学习进步——娇”。于是我托另外一个女生送了她一张卡。又有一年，别人告诉我她生日快到了，于是我打算跟他们一起送礼物给她。我到精品店买了一对很小的玻璃鞋，很精致的一对玻璃鞋，里面装了香料，很漂亮。还买了一张卡片，我只记得我那时候在卡片上写了以后不要再叫我班长了，我现在不是班长啦。不过，由于时间的关系，当我买好礼物，她的生日已经过了，本来还想托人送过去的，后来还是没有送出去，一直搁着，现在还放在我房间的橱窗上。

她还在读书的时候，我曾经找她拿了一张照片，那时候是从她手上抢过来的，我说送给我吧，她说不行，等她去找张好看的才送我。不过我可没那么傻，直接就占为己有了，现在总算有一张照片，权当纪念。

蓉娇后来有一段时间去了深圳打工。不过不久又回来了，我听另外一个很好的同学说是她父亲让她回来的。为什么让她回来呢，在那里不是好好的吗？我不明白。那个同学说因为有个男的喜欢蓉娇，而蓉娇也喜欢他。但是蓉娇的父亲不想她这么快就结婚，因为家里的情况，还需要她赚钱添补家用，供给弟弟读书。于是蓉娇回来了，我没和她谈过这件事，所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她的想法。

蓉娇到过我家几次，都是和一班女生去的，那时候我跟我们班的女生关系都很好。还一起在我家唱 K 。我大一那一年寒假的春节，蓉娇去了我家，然后我们一起又去了另外一个同学那里。大家一起聊天，谈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很开心。本来还想一起在那个同学那里吃饭的，不过因为有事就散了，饭终究还是没吃。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蓉娇。

大二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有个同学打电话给我说，蓉娇得了胃癌（或者肺癌，听得不是很清楚），要做手术，我们这班同学要筹钱帮助她，于是我打电话到家里，让我老爸拿了几百块钱托同学拿过去。初中这班同学，都混得不怎么样，读书的肯定没什么钱，那些出来工作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多人还失业，后来听说我拿的钱已经算最多了。所以我知道，我们那时也筹了没多少钱。手术是做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样。我曾经打过电话问人，也说不知道。

那次暑假，我本来打算去看一下蓉娇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去。我记得蓉娇家后来是装了电话的，我当然可以问到她家的电话，但是我没有勇气打过去，因为我知道，那时癌症……

再后来，有一天晚上我跑完步回去，发现手机有好多个未接电话，打回去一问，那个同学说蓉娇今天去世了。我整个人都呆了，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同学在这个年纪离开我们，尽管我是生科院的，我对癌症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但是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蓉娇会这么快去世，她还那么年轻。

就这样，蓉娇悄悄地离开了我们这群同学，在一个这样的年纪。我觉得很惭愧，因为我连她得的是什么病都不清楚，我连好朋友为什么去世都不知道。

现在，只有那张泛黄的照片，和那对已经失去香味的玻璃鞋会让我偶尔想起我曾经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我们曾经一起读书，一起生活过。我常常还会回忆起那个场面：在一个好冷好冷的冬天，我们一群人挤在蓉娇的家里，我们愉快地聊天，蓉娇在帮我们乘姜汤，那是蓉娇的父亲亲自煮给我们的，用来驱寒的！

P.S. 写这篇东西其实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因为我一直努力的回忆，尽可能记录下更多的东西，同时这也意味着：我在一个小时内，经历了一个同学从生到死的过程。

我只是希望，这点东西能够使我不至于忘记这位同学，因为我知道，时间的无情足以让我忘记生命中曾经留下深深烙印的任何人。

                                         　　　　　　　　　　　　　　　　　　　　　　　　　　　2005 年 12 月 3 日 15 ： 45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