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气甚寒,入睡前从床头随意抽出一本书,是我之前买的汪曾祺全集中的第三册散文卷。翻到了一篇名为《花园》的散文。
这似乎是我读过的汪老头所有散文中最喜欢的一篇,比那些谈吃的、谈人的、谈写作的都要好。1945年写的,那时候他还算年轻吧。汪曾祺用一个孩子的口吻给我们描述了他童年印象最深的一个地方——花园。语气是淡淡的,象孩子得意的向人炫耀他的宝贝,但是这语气中又带有一些伤感,那是一个经历了一些世事之后对童年的怀念才会有的伤感。就像一张张速写一样,汪曾祺向我们介绍了花园里的很多宝贝:臭芝麻、虎耳草、垂柳等植物,蟋蟀、天牛、螳螂蜻蜓等昆虫,海棠、丁香、龙爪槐、荷花等花、还有他想念的为之哭过的鸟儿,以及他的祖母、表姐、姑姑,花园的花匠等等。
老头说过:任何一个孩子都是真正的厌世家。但是花园里的孩子是快乐的、自豪的。花园里的花开了他总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总是为了表姐祖母爬上某棵树摘下最漂亮的一支,家里的佣人头上也插着他摘的花,佛像前供奉的也是从他手中取来的。那些天牛、蟋蟀都是他的伙伴,有吃的也要分一些给它。我想,他的童年肯定是非常开心的。老头的小说是散文化的,而他的散文则更是地道的散文化。有点象明清的随笔,随意清新的记述某些事情,即使是颇为平常的东西,在他笔下也成了美好。
在他的散文里我知道了很多东西:原来豆娘他们那叫做“鬼蜻蜓”,原来蝉有这样的玩法,原来天牛竟像绅士一般温文尔雅,原来种荷花要先在缸里填上马粪,原来绣球花可由人工着色,原来他坐在树上可以看到隔壁佛院里的尼姑……这些都是极富乡土味道的,有点他老师沈从文的感觉。
“紫苏的叶子上的红色呵,暑假快过去了。”
“它(螳螂)的眼睛如金甲虫,飞在花丛里五月的夜。”
“看它款款飞在墙角花阴,不知甚么道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这些语言,都可以当成诗一样来读,我想他的近体诗写得是不怎么样的,倒是散文的语言很有诗的感觉。文章最后以他和父亲在花园一起抽烟,一直没有说话结尾,“那一次,我感觉和父亲靠得近极了”。我觉得这画面真美!
总之,从《花园》里我读到了美好的童年,读到了亲情,读到了一个孩子的骄傲,和一个成年人的怀念。
posted on 2008-01-31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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