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国回来后第四晚了， 仍处于睡眠混乱之中。

之前从没有这么严重的失眠过， 这次不知是倒时差，还是别的原因。 也许失眠其实没有原因。从生理上解释，是大脑亢奋， 思维停不下来，像是一部刹车坏了的车子， 一直在跑， 很耗油， 也很伤撤职坐在车上的人自然是焦虑的， 虽然是跑在不会出事故的荒野上， 也仍然难免焦虑。

失眠是一种病态 -- 不是说它不正常， 因为我相信人人都多少经历过失眠，迟早和程度的差别， 而是说它像疾病一样令机体受苦。这种痛苦， 尚未曾体尝过的人不能深知， 就像未曾恋爱过的人单凭读爱情小说无法懂得爱的滋味。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身边的人鼻息均匀，黑暗中你紧闭双眼， 头痛欲裂，倾听着各种奇怪的夜的声音。

谁说夜是寂静的？那一定是感官迟钝或无所用心的人说的。夜的声音像交响乐般丰富。远处的车声， 寂寥的鞭炮，空调的轻柔轰轰声，取暖器的法条声，一声梦话， 一个翻身。耳边全是声音。当然这是个新发现，之前我一直以为夜是静的。

也许这些声音是我的幻想吧 -- 是幻听才对。我并没有想要听到这么声音，怎奈声声入耳。

在不眠之夜，除了辗转反侧，还能做些什么呢？当然是验证那些记得起来的治疗失眠的“验方”。数羊，深呼吸，放松，冥想.....除了吃安眠药我没试过， 所有可以躺着不动进行的实验我都做过了。凌晨三点了， 我依然无可救药的醒着。

我开始担忧。天都快亮了， 我一晚都睡不着， 明天怎么办？我一定看上去很惨，脸色不佳，眼皮浮肿， 精神萎靡。我讨厌迟睡，更别提不睡了。 我已经过了ENJOY 熬夜的年龄。也许我睡的太努力了， 所有一直睡不着。 在睡眠紊乱的这四夜里，这一夜是最糟的。

第一夜， 入睡时是凌晨一点，我很抱歉，但还是入睡了。而且较之后来这几晚， 不算是费力。第二晚， 夜里12点过入睡，早上四点醒了。尝试再次入睡失败后，我决心学习美国国务卿赖斯的勤奋，四点起床。只不过她是起来健身，我健脑 --开始读那些图书馆借来的快到期的书。

读到六点半，书读了三分之一，倦意不可抵挡的如潮水般袭来，我放下书去困觉。睡到早上十点方起。

第三晚，情况恶化。彻夜不眠似乎夸张了些，但是好容易在四点多睡着后，又被儿子吵醒， 后来就又是一场睡眠的赤膊战。当然还可以归咎于咳嗽，因为咳嗽的太厉害，在朦胧睡眼中一阵猛烈的咳嗽，几乎像是一针清醒剂。所以会想起惠氏的那个咳嗽药的广告，真是温馨啊 ---冬夜里窗外在飘雪，老公在床上咳嗽，妻子翻身披衣起床，拿来惠氏灵药，伺候老公服药后方睡下。起床时有句台词“咳得这么厉害，多伤身体啊”。 第二天，老公健康如新，伸个懒腰，抱住好太太。

真是个温馨的广告。可惜我家里的药箱里没有这个，而且老公睡得很沉，非但没有起来给我找药，水也没有一口。我想这个广告大概是女士们看的， 突出教育了身为人妻的女性们应该如何关爱老公，所以男士们并不上心。临到自己生病，如有幸遇上这样贤惠周到的好太太，只要到时候给太太一个HUG 就够了。

后来第三晚终于还是睡着了，在早上七点多， 睡到中午方起。我有些不好意思，从时间上来说，的确晚的不像样，和公婆住一起，难免留下话柄。因之又尴尬，又感慨，生病多睡会儿， 也有这么多顾虑，真是婆媳同住，不便多多。

也许睡眠就这样搞坏了， 愈来愈差。到了今晚，干脆整夜未成眠。当然，这也归咎于我的放弃，假如我在三点钟不起来，继续躺在床上努力，终于睡着也未可知。可是我实在感到生命浪费的焦虑。我宁愿起来，整理纷乱的思绪。如老公斯言： 失眠的人都是心理有病的，想的太多了，你应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我不承认心理有病，但我承认自己思绪纷乱。没有特意要想什么， 但东想想，西想想， 从如何收拾一下花园，到二次装修，从工作到情感，从疾病到健身，总之在深呼吸冥想和数羊的间隙，我想得海阔天空的 ---无为之为。

失眠是痛苦的。如果你一直很想睡，就好像赛跑一样追逐你的瞌睡，结果就像追兔子一样被挫败，总似乎快要追上了，可总也追不到。 在这种情形中，守株待兔，成功的几率也许更高。可是这需要一种闲心，不急不躁，在失眠的人，这是难得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