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爱哭,因为我生下来就不会哭,以为生来眼泪少。甚至觉得当着别人面哭是一件很臭、很丢人的事。
三四年级我们的班主任金老师,突然宣布她五年级不带我们了。她坐在教室前面靠窗的大桌子前,述说着对我们的不舍。我很小心地坐着,不敢乱动。目睹别人的悲伤,也会让我觉得罪恶不安,好像是我的错造成的。一会儿我听到教室里有动静,四下张望,发现有人在哭。我又默默地低下头,更谨慎地坐着。又过了一会儿,教室的动静更大了,我不敢抬头,我知道有更多的、甚至几乎全部的人在哭。我有点儿害怕,因为我没有哭,会不会被其他同学视为“异类”而被排斥。我努力了一下,突破了心理障碍,成功地流出了眼泪。我非常高兴,不用手去擦,直到下课。我保留着脸上的泪痕,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去和同学搭讪,故意大胆地看着他们的眼睛,好让他们看到我的眼泪。
长大以后,我变得越来越爱哭,非常爱哭。像是要把以前攒下没花的眼泪一次花完。
18号,年轻的Miss赵有点儿控制不了。我说,明天就考试了,今天要稳定情绪、强调要求。根据我小时候的经验,你不逗娃,娃是不会哭的。不过我毕竟还是属于异类。
我站在跟金老师差不多的位置上,认真地上最后一节复习课。为这一刻,我已经做了一年的心理准备,我已经可以从容应对。我尽量不和他们对视,免得让他们的眼神影响我的定力。大家都心照不宣,我不能打破平静。远远地看到教室那一边的V,他没有读,却以为我没发现。你是我辛苦带大,什么表情能逃过我的眼睛。他用书挡住脸,取下眼镜,我马上转移了视线,但我的思路被打断了,频频读错。
我如今又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哭不好,所以选择没人看见的时候,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