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理发。洗了头,发型师还没有空,就坐在那里发呆。
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到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的,时间流逝,岁月如幻的味道。镜中的自己似乎没有多大改变,但这一瞬间的印象掩盖了多少吉光片羽般流转而去的过往呢!
前两天收拾抽屉时看到一张相片,肥硕的自己站在一位阿姨的旁边,更显得她的瘦小。我有点奇怪当时的自己竟然这么迟钝——那样的体形怎么可能会得到女性的青睐呢?
不过,也正因为那段时间也是我“孤苦伶仃”的岁月,所以自己才不以为然的吧。
想起《大卫·科波菲尔》里科波菲尔的姨婆,在前夫穷困潦倒而死后,在他的葬礼后痛哭失声,虽然那个男人骗了她的财产,还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常死皮赖脸的向她乞讨、敲诈、勒索。但,“当年他也是一个丰姿俊秀的人呢……”
等发型师利索的把我收拾完毕后,再看着镜中的自己,浓眉大眼,体形略肥,但还是像十年前老友写我的一篇小文里说的那样:“稍经梳洗,还是美男一个”。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里发生的故事太多,当年北上求学的自己,满腔的意气在今日已经大多沉寂,积淀下来的阅历与经验和挫败与颓废并存,是无论如何不能称之为“丰姿俊秀”了。
这时又想到那些“何为做楚囚,相对泣牛衣。”的东晋士大夫们,不由也觉得好笑。我倒不忌讳偶尔自我哀悼一番的,但从哀悼感情到哀悼自己的憔悴,还真是明显的堕落了。
不过,为身体的衰败哭泣的还是有不少的。像刘大耳的“髀肉复生”,恒大司马的“树犹如此
”,屈大夫的《渔父》,等等。
当然,这些人的伤心别有怀抱,与之相比,我倒越发看出自己的小来了。
抄两段前人的文字,浇自己胸中的块垒吧。然后该看世界杯的决赛了。
庾信《枯树赋》
况复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沈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淮南子》云:“木叶落,长年悲。”斯之谓矣。乃为歌曰:“建章三月火,黄河千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屈原《渔父》
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
“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於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於物,而能与世推移。
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
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酾?
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宁赴湘流,葬於江鱼之腹中。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遂去不复与言。
posted on 2006-07-10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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