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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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名!小名!”我听到了母亲的呼唤,我睁开眼,我看到了所有的亲人都焦急的望着我。我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我咧开嘴巴大叫一声“爸——!”我推开众人,冲进东屋,我看到父亲直挺挺的躺在他曾经躺在的炕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我站住了,慢慢的向他走去,我脚步踉跄,哭声呜咽。我用颤抖着手揭开那白布,父亲的脸渐渐展现在我的眼前,消瘦的面庞,满是皱纹的皮肤,甚至连他那眉角处的疤痕都还那么清晰可见。这时,我忽然发现父亲的眼睛竟然没有完全闭合,透过那散开的瞳孔,我似乎感觉父亲还有若干未了的心愿没有完成。我大哭着说:“爸,您大儿子回来了,回来陪你喝酒下棋了,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啊。”我摇晃着父亲的身体,怎奈那身体正逐渐僵硬,冰凉的没有一丝热气。我跪在炕头,一边用手帮他把眼睛闭上,一边号啕大哭。我知道父亲的生命已经结束,从此以后他将撇下我们这些妻子儿女,撒手而去。我想起了这些年父亲对我的诸般好处,想起了他博大的襟怀、严厉的父爱。越想越觉得悲伤,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我觉得我还没有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儿子的孝道,父亲就匆匆离我而去,他甚至连最后尽孝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欠他的深深的养育之恩注定了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我就这样大哭着,妈妈、姐姐和弟弟也都围了上来,一家人互相搂抱搀扶着哭成了一片。村里人都眼含着眼泪过来将我们扶起,郝二伯也走过来对我说:“小名,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为你爸操办后事吧。”郝二伯是村里的大爷儿,谁家的红白事情都由他主持。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回过神来。是啊,我是家里的长子,此时此刻,更需要我坚强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将父亲入土为安。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着对郝二伯说:“一切听从你老人家的安排,钱不是问题,要办得隆重一些。”看着郝二伯带领着一帮人张罗去了,我回过身来,仔细的问弟弟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弟弟说:“爸爸正在柴草垛边拾掇柴禾,忽然就疾病突发、浑身抽搐,找来大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夫说是脑出血。”我忽然想到死去的爷爷、大伯也是类似的疾病,不禁万般懊悔。我曾几次催促父亲去医院检查,他都不去,执拗的坚持自己身子骨硬朗,没有事情的。看他如此坚持,我也没做太多争取,现在想来,如果我硬拉着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或许就不会有此事发生,这么想着,我真想狠狠的撤自己两个耳光。
终于找来了阴阳先生,他掐算说第三天早上7点是入葬的最佳时刻。家里搭起了灵棚,父亲的棺木也已经找木匠椽好,一切按着老家的风俗办理。所有的人都批麻戴孝,鼓乐队吹打着令人泪下的哀乐。父亲生前就有人缘,在村中威信甚高,所以几乎村中所有的男女老少都来了,总计有上百人之多。单位领导高健和钱爱民等也驱车赶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些不错的同事和哥们儿,大家都拜祭一番,并再三叮嘱我节哀。我忽然在祭祀的人群里发现了夏雨,她竟也头缠孝布,手搀着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我没想到她也会来,忽然心中有些别样的感觉。
我忘记了整个葬礼的细节,我只知道自己表情木然的听从郝二伯等人的安排,该跪的时候跪,该烧纸钱的时候烧纸钱,该开眼光的时候开眼光。我觉得自己有些呆傻了,只要一想起来这是父亲的葬礼,父亲从此就没有了,我就会悲痛的大哭一会儿。尽管这样,我还是做了一件固执的事情,社长王二对我说,现在不让土葬,查的很严。我对他说:“给你1000元钱,你替我去镇上把主管的人安排一下,我必须将父亲土葬。”因为父亲生前就有这个愿望,死后一定要土葬,他害怕自己的身体进入火炉中化为灰烬从此再也不能超生。终于到了父亲下葬的时刻,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母亲和姐姐还有老姑看到装着父亲的棺木被人们捆绑着抬走,都哭得几次背过气去。我肩抗灵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为长子我知道,从今天起我抗起的不止是父亲的灵幡,更是父亲留给我的对这个家的责任,我要沿着父亲的路走下去,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
墓地上,我看到父亲的棺木在缓缓放下,随着人们一锹一稿的将冻结着的土块重新填埋在那大红的棺材上,我的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我站在墓地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村中自家的房子,我想父亲可以和爷爷、奶奶、大伯一起在这个朝阳的山坡上永远安息。想必他也一定能够看到我在人世间一心一意的孝敬母亲,认真的养育丫丫,和姐姐弟弟友好相处,我一定会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