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记载至停战撤军之后便嘎然而止,林风前前后后的仔细查看,发现日记本后面的册根部位有许多撕扯的痕迹,想来是万云当年有选择的去掉了一些不相干的记载。猜测中应该是万婷婷的祖父万云的一些感慨罢,不过当时战争结束后随即开始了数十年的冷战对峙,身为中国军官的万云自然没有任何机会再去大韩民国的首都探险。
林风缓缓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和全善熙,还有万婷婷,三人紧紧地靠在一起,面面想觎,彼此惊讶骇异。此时窗外晨曦薄薄,已然能够听到屋外隐隐的鸡叫,但是屋内的三个人又是兴奋又是惊奇,欣喜之中却都是一言不发的。而万三爷早就靠在太师椅上睡着了。一时间房内气氛沉闷,三人均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响以后,一直捧着日记的林风先开口了,他看了看环绕在他左右的万婷婷和全善熙,苦恼的搔着头发,“你们说,这该怎么办?!”
全善熙亦苦笑回应,揉了揉看酸涨的眼睛,有些郁闷的答道:“不要问我,我现在脑袋里面完全乱了,等我想想再说吧。”
林风又把目光又移到了万婷婷的身上,她毕竟是历史专才,对日记上记载的这段历史应该很熟悉,此外再和李信的所说过的那些话结合起来,想来会分析出更好的结论。万婷婷思索良久,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爸爸拍卖的那两件宝钗,应该就是李氏皇族遗留下来的东西了,那李信既然说这是他的,那不就是等于说,他就是李氏的后人?!”
女孩的这个推断,他们二人在心里也已经有了定论,但思索终归是思索,他们却实在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推断,李信居然是皇族的后人?!特别是全善熙,这个消息对她的震撼力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林风苦笑着晃了晃手上这本日记说,“那你们看现在怎么办呢?我是完全迷糊了,这上面记载的东西,也太莫名其妙了一点,居然还涉及到一个王国的宝藏?!”
苦恼了一阵的全善熙,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她沙哑着嗓子坚定的说道:“我不管他是国王还是陛下,我来中国是来找李信的犯罪证据的,至于财宝什么我没兴趣。我管他什么皇族不皇族,现在的韩国是民主社会,他触犯了我国法律,我必定要逮捕他,唉。。。”她瞅了瞅那本日记,长叹一声,“原以为这边会有重大突破的,可看现在的情况,这根本就算不上李信的犯罪证据啊!”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苦恼的说道“最多只能在法庭上作个旁证,解释他的犯罪动机罢了!”
林风随意的翻了两页日记,对全善熙的意见表示了异议,“你这话就说错了,虽然不能算证据,但是,它绝对可以把李信引过来。”他嘿嘿一笑,“我猜李信多半就是冲着这个小东西来的。”
经林风提醒,全善熙马上明白过来,她略一沉吟,缓缓说道:“你是说,李信一路跟踪我们,为的就是这个小小的日记?难道我们拿这个东西做饵便可以抓住李信么?”
“没错!”林风把日记交到了万婷婷的手里,再让她看看自己祖父的笔迹,转过身去面对着全善熙,“到现在,我们出发前所提出的那几个问题,现在都有了答案——但是,我首先申明,我的这些可能都仅仅是假设,你们愿不愿意听听?”
两个女孩当然是连连点头,林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说过,六年前,对于李信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分水岭,那我们就可以由此推断,李信原来一定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同时也明白自己家族曾有一笔数额巨大的失踪财产——当然,至于他为什么会流落到香港,这些我们暂时没有判断依据,那还是从六年前开始说起吧。”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那时候的李信,生活一定很美满,至于什么家族、什么财产,他应该都会当成一个关于自己祖先家族的传说而已,或者一个儿时童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会作为一个小市民就这么生活下去——终于有一天,龙钗忽然出现了,让这些传说都成为了现实,李信于是也便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家族,还有本该是应该属于他的财宝(姑且这么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对于自己家族的财宝的占有欲,便完全爆发了出来。”
说到这里,万婷婷皱着眉头说道:“什么叫自己的家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林风对女孩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香肩,“婷婷,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但我们还是要继续的推演下去。”他转过头来,“我刚刚那种说法,是站在李信的角度上考虑的,他当时应该会有这样一个信念:这是我家的财宝,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在这个信念(或贪欲)的支持下,他毅然放弃了小职员的工作、平凡的市民生活,出来寻求实力支撑。但是,即算是混黑道也是要钱的,作为李氏皇族的后人,李信首先想到的一定就是韩国方面的资金,这里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和韩国方面接上头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然后给了韩国方面一个许诺,而这个许诺,据我个人的判断来看,无非就是拿到财宝以后,能够分给对方多少比率等一类许诺,那么现在,在这个设想成立的基础上,那么,第二个疑问也就解开了。。。。。。”
全善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了林风滔滔不绝的推理,“你个猪头,还有什么第一第二,说话明白点!”
林风现在正讲在兴头上面了,刚刚的这些推理可都是他从脑中存贮的大量推理小说、真实的案件、卷宗上总结出来的。所以他对全善熙中途扰乱他的讲话发言极其恼火,但面上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全警官,麻烦你听我说完好吗。”
确定全善熙不会中途插话了,林风便继续说道:“这第二个疑问就是我在船上偷听到李信的那句话,他说的是‘韩国那边催得急’,所以要把婷婷带到韩国去——韩国方面催的是什么?结合我的第一个推测,我们不难知道,韩国催的,肯定就是财宝的下落了。李信当时已经知道拍卖凤钗的就是万伯父,所以李信一定和万伯父明里暗里的接触过,从万伯父的脾气个性格来看,他一定遭到了极其强硬、毫无妥协余地的拒绝,于是,当他在万伯父那里一无所获之后便开始打婷婷的主意。”他转过头,看着满脸羞愤的万婷婷,柔声说道:“婷婷是万伯父的独生女,而万伯父又知道财宝的下落,抓婷婷的话,可是一举两得。韩国方面可以用‘活线索’交差,而这边还可以威胁万伯父快点把财宝的下落透露出来——嘿嘿,如果不是碰上我的话,李信的这一步还真是走的不错。”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而两个女孩都被林风的推断吸引住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那下面的呢?”看着两个女孩期待的眼神,林风飘飘然然,现在才开始有有点感激那位外星怪物了,感谢他给予自己脱胎换骨的新生。
林风略略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三个就不要我说了吧,我想李信当时的想法,绝对不仅仅是抢那个凤钗而已,虽然凤钗也是一件稀释奇珍,但和他的家族所遗留下来的财宝相比,却只是微不足道小物件罢了,他的主要的目的,应该还要得到财宝。。。。。。”
说着,林风突然停止了自己的侃侃而谈,他猛的在桌子上面拍了一掌,大骂道:“他妈的,我们都中了李信那家伙投石问路之计了,李信杀万伯父,只是投石而已,他真正要得到的,就是我们找到这个东西啊!!”说到这里,他赶紧一把从万婷婷的手里把日记抢了过来,揭开了还没有熄灭的油灯灯罩,便要把那本日记朝灯火上凑去。
就在火苗马上要吞噬那有些发黄的册页时,祖屋那两扇沉重厚实的大门,“哐”的一声被人大力的撞开了,四人愕然望去,只见撞门的大汉已然恭敬的立在一旁,李信如标枪一般背立在门口,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三人微微一笑,“林先生,万小姐、全小姐,这位。。。老伯,早上好!”他眯起了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打搅了,抱歉!”
相比房间内一夜不眠,双目赤红的林风四人,李信打扮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是就要出席宴会一般。
看到李信,全善熙下意识的激动起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手枪,秀目微垂,直直的瞄准着李信,厉声喝道:“李信,这次你跑不掉了!”
李信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全善熙的厉声警告,双手扶在大门上,漫不经心的敲了敲,仿佛是在考古一般,忽然转过头来,再次微微一笑,英俊无匹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讥诮之意,将那两扇门轻轻一推,后面立时出现了四条黑衣大汉,而他们的手上,则无一例外的端着苏制重型突击步枪,李信缓缓竖起食指,白皙的手指微微摇晃,表达着主人的不屑,“全小姐,哦——对不起,全警官,其实我很欣赏您的执着,毕竟我也是个有点执着的人,只是,这次我不得不提醒您一下,依照警察的职业道德,在现在的情况下,您应当选择放下武器,”他脸上满是和蔼温暖的笑容,背负着双手,在大门前留下一条长长的阴影,“我希望您能明白,对于一名职业警察来说,保护民众的安全才是他存在的最大意义,而扑灭犯罪只是达到这个目的的手段而已!”
面对着全善熙的手枪,他微微躬身致敬,目光移到了林风身上,“林先生,呵呵,我说过了,我们会再见的吧?可是我没有想到,居然只是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又见面了。我知道你看见我也很激动,但是,我请求您务必控制自己的情绪,勿做出一些无所谓的事情来。”
林风很清楚,对于李信这种人,求饶、讨好甚至硬顶都是没有用的,所以他索性保持现在的姿势,笑嘻嘻的答道:“李老大啊,你看看我这身板,哪有你那些手下壮实,这不,昨天还熬了个通宵,难免有些感冒症状,手发抖,脚发软,头发晕是正常的嘛,本来天亮了有好转迹象的,但你们手上的那些家伙真的太也吓人,我实在是瞧着有点害怕嘛,自然难免就有点紧张了,”他嘻嘻一笑,目光瞟了瞟下面,“您瞧,这一紧张,手又会发抖了。”说话之间,林风把日记本在油灯的火焰来回摇晃,和油灯经过短暂接触以后,日记本的扉页上已经出现了数条橙黄的焦痕。
李信稍一错愕,却并没有被激怒,他摇了摇头,好像是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一般,走进堂屋顺手扯过一条板凳,就那么坐了下来,“这么说来,还是我们失礼了?不过,你说的也是,这无亲无故的,我们不请自来,的确是唐突得很。”他笑嘻嘻的抱拳对四人拱了拱手。
万婷婷见他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心中愤怒难当,再也忍耐不住,娇叱道:“李信,你这个杀人凶手,快点从我们万家的祖屋里面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如果不是林风死死的扯住她,估计女孩早就直接冲上去拼命了。
堂屋里数人谈笑风生,终于把在太师椅上打瞌睡的万三爷吵醒了,老人揉了揉眼睛,意识模糊的问道:“李信?就是那个混蛋李信来了,他在哪里?看老子不活撕了他!”
三人默然无语,神色甚是尴尬,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老人。
只见李信潇潇洒洒的站起身来,微微一欠身,慢条斯理的说道,“不才正是老伯说的那个混蛋李信,蒙老伯看重,实在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道老伯如何个活撕法,在下拭目以待。”
看着李信挑衅嘲弄的神情,万三爷彻底清醒了过来,虽然他的性格火爆,但是此刻面对着四个黑洞洞的枪口,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万三爷还是很清楚的,他直瞪着李信,冷笑着说道:“你小子胆子蛮大的嘛,就凭着这三五个人,也敢来我们万家村撒野?你三爷今天在这里发话了,你小子要是有种就现在开枪,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毙了,那你们或许还有点逃生的余地,再等一会,等村里的人后生仔们都起来了,你们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情绪稍微平复了点的万婷婷,被林风放开以后,走到了万三爷的身边,冷冷的瞪着李信说道:“三爷爷,你不要和这种畜生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
林风也笑着接口道:“没错,三爷爷,你就安心的坐着吧,他是跟着我们来的,这件事情便让我们来处理。”对万三爷交代完,林风又开始了烧烤册页,不时让那本日记在在灯火上暖和一下,口中调侃道:“李老大,你想要的就是我手上的这个东西吧?啧啧。。。财宝啊财宝,还是李氏王朝的财宝,统治了朝鲜半岛六百多年的王朝,怎么说都还有点东西吧?这些东西我们做贼的是最有兴趣了,但是看阁下的样子也有点迫不及待,可我也想要啊,您说怎么办呢?”他摇头晃脑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唉,几个熟人抢来抢去,难免会伤了和气,依我看,不如干脆把这个祸根一把火烧了如何?也好一了白了。”说着,他又把日记往火上凑了一点,他斜过眼睛直视着李信,冷笑道,“一拍两散,大伙儿一块玩完!”
林风的这个举动,引来一阵的枪栓错动的声音。李信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不用太紧张,慢慢收起了笑脸,正色道:“我承认,我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小子不单是福大命大,而且头脑还不简单,绕了个大弯来广西是你的主意吧?还有在泥路上故布疑阵想引我们走错路,也是你的主意吧?!”
见李信沉下脸来,林风反而笑得更为畅快,“李老大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小侍应生的,爬虫一条,脑子里面哪有那么多弯弯拐拐?您看看全警官,还有万小姐,她们两位可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至少比我这个所谓的男子汉强多了,李老大您老可别揪着我不放!”
听完林风的话,李信眉毛猛的一皱,嘴角抽搐,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呵呵,不错,居然还懂得藏拙了!婷婷我知道,历史是她本行,唐宋元明清能说得头头是道,但若要说到临事应变,她多半一头雾水,而全警官、全小姐总不至于是在韩国的时候,就把我们中国的旅游地图给背了个遍吧?所以林老弟大可不用谦逊。”他用尊敬的目光看着林风,“如果不是你拿了我要的东西,说不定,我真的还要和你交交朋友,呵呵,聪明人,我喜欢!”
面对着李信的再三夸奖,林风只能在心里苦笑,在被人算计之后再夸奖对手聪明睿智,与其说是夸奖,还不如说是羞辱好一点。李信布的这个局,不知不觉中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用敌人达成自己的目的,相较之下,自己想出来的那点儿小花招真是不值一提,根本无损大局。自己这个回合是完完全全的败给了李信,败得很彻底。
想到这里,林风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变成了苦笑,长叹一声,“唉。。。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你完全算到了,还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李老大若真想要这本日记,那就请开出条件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