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直是我妈唠唠叨叨的声音――什么就盼着我哥和我都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让她抱孙子。这还不够,她居然说等占小东生孩子了,要和他做个娃娃亲。
沈凌会和占小东生孩子吗?我垂头不语。唯一能做的就是敷衍着众人傻呵呵地跟着笑几声。每笑一声,我就想起在占小东家昏暗的客厅外,第一次遇到沈凌,她看我的眼神;还有我心中暗流汹涌的感觉就会在脑中浮现一次。
我躲闪不及,心疼欲裂。
我不想说话,一点也不想,我就是想出去看看沈凌,当面问问她,占小东耍过那么多回流氓她都能原谅他,为什么单单为了一个肖苒就不理我了。
我心急如焚,憋得难受,很想拽一个人过来狠揍一顿,随便谁都行,哪怕是我自己――我找不到出门的借口。
我正坐立不安, 这个时候我哥突然站了起来,"小北,走,咱哥俩外头唠唠去。你这一走又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我"腾"的一下就从沙发上蹦起来。这个时候肖苒似乎要说什么,却被我哥阻止了。
我妈毫不知情,于是也帮腔道,"不理他们,让他哥俩出去唠唠嗑。阿姨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肖苒勉强笑了笑,没有再吭声,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哥开车送我到了沈凌家楼下,我刚要拉开车门下去,却被我哥一把按在座位上不能动弹,"等等。"
他说完陶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小东,我陈南,你哪儿呢?"
紧接着他"嗯"了几声,"你们先玩吧。小北明天走,我得在家陪着,要不老爷子保证生气。"
他关掉手机,然后低声对我说,"小北,你上楼去吧。占小东现在在'荣华富贵',不过你也别呆的时间太久,免得有谁过来看着你,就一个小时。"
我感激地看了我哥一眼,然后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我飞跑着上了楼,站在沈凌家门口,我轻轻地敲门,"沈凌,沈凌,给我开下门。"
门缝里透出灯光,但是没有人给我开门。
"沈凌,我知道你在家,给我开门,求求你了。"站在门口,我苦苦地哀求,"你再不开门,我可砸了。"
"陈北,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老半天,沈凌终于把里面的大门打开了,但是我们之间依然隔着防盗门的铁栅栏。
隔着防盗门,我一把就抓住沈凌的手,压低声音质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和占小东和好了?!"
沈凌僵直着身子命令道,"陈北你放手!"
"我就不放。"我上来了牛脾气,"你为什么要为那个嫖客葬送掉终身?!"
"陈北,你觉得你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问我这个有必要吗?"沈凌声音不大,沙哑而又僵硬,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坎上。
"谁说她是我女朋友!"我委屈地辩解道,"沈凌,我家里人接受她不代表我这辈子就打算和她过!"
"陈北,你别说了。"沈凌的声音有点儿哽咽,但是还是很坚决的语调,"我亲口听见的,也是亲眼看见的,你有女朋友,就要结婚了,我们没办法在一起!"
"沈凌,我可以和苒苒分开!"我恳切地说,"沈凌,难道你不明白吗?只有我才能让你快乐!"
"算了吧。"沈凌柔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陈北,你骗我还嫌骗的不够?一样的话,你同时说给两个女人听,她是你的未婚妻,那我是你的什么?!"
我还想接着狡辩,沈凌却突然冷笑道,"陈北,说一千道一万,你和占小东没有什么区别,我换一个男人不过是接着生活在谎言和欺骗里。"
我没想到表面柔弱的沈凌这个时候内心里竟然有这样的绝决。其实这样的场面在我来之前我早已经有了预料,但是这个时候亲耳听见沈凌说出来,泪水还是忍不住"哗"的一下奔腾而出。
我手上加了劲儿使劲握着沈凌冰凉的手,然而我越是抓着,我越感觉不到拥有。我哀求道,"沈凌,我一定会和肖苒分开的,不过你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隔着坚固的防盗门,沈凌一声不吭,虽然早已泪流满面。
"沈凌,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我的声音颤抖。
"我想跟你在一起!"见她不吭声,我又补了一句,同时浑身哆嗦。
沈凌的眼泪再次磅礴而出,但是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陈北,你走吧。"
我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我面前轻轻关起。我的眼前是大片大片如黑夜般的迷茫和沉寂。我一动不动地抓着防盗门的铁栅栏,任凭我的绝望在楼道里寂寥地回荡。我的心也跟着这绝望一直向下沉寂,一直向下沉寂。
我不知道我怎么下的楼,只觉得脚底下软绵绵的。我很想掩面哭泣,但是却没有泪水。
我哥一把把我拽到车里,使劲按到座位上,然后塞给我一根烟,压低声音道,"小北,其实你知道这些都会过去的,就像当初我决定和赵影――"
"哥,让我自己安静会。"我勉强笑了笑,只是手哆嗦的厉害,一直打不着火。
我和我哥坐在车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我们都有很多不想倾诉的心事,于是我们不说话。
故乡最后一晚的月亮很好。我因此看到很多幻象,里面有刘迪、杨亦凌、肖苒和沈凌,她们时而笑面如花,时而面目模糊,令我陶醉,令我忧伤。我的绝望就像夜空中飘荡的那一朵朵薄云,美丽而又飘忽,飘来飘去,飘来飘去,始终无路可去。
第二天我和肖苒告别家人,一起开车回北京然后乘第二天的飞机返美。一路上我心情压抑,以至于一句话都没有,肖苒见我情绪不高,也有意成全我似的,阴沉着脸,默默开着车。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切换,我却彷佛盲了一般,睁眼只看见沈凌一个人。回想起这些天来和沈凌的朝夕相处,温柔种种,我很有下泪的冲动,然而事到如今,哭又有什么用呢?眼泪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我终于忍不住回头去望身后渐渐模糊远去的沈阳――那里有我心爱的姑娘沈凌,泪水就再一次悄然蒙上了双眼。恍惚中眼前晃动的竟全是沈凌那又俏丽又柔软的容颜,赤裸裸地在落日夕阳的余晖里,一如大学里每次我离家时覆盖在铁轨两旁麦田里的雪,给我的感觉是冰凉。
Grew up in a small town
And when the rain would fall down
I'd just stare out my window
Dreamin' of what could be
And if I'd end up happy
I would pray
Trying hard to reach out
But when I tried to speak out
Felt like no one could hear me
Wanting to belong here
But something felt so wrong here
So I prayed I could break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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