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的美酒都忘记了,只有那青稞酒忘不了。
经过的村庄都忘记了,只有那明永村忘不了。
走过的大河都忘记了,只有那澜沧江忘不了。
看过的雪山都忘记了,只有那梅里雪山忘不了。
——《明永歌谣》马骅
马骅这个名字,我是在骑马去明永的途中听说的。给我牵马的藏族小姑娘一路笑吟吟地给我唱着藏家的歌谣,用稍显生硬的汉语述说梅里的传说,她还反复提到一个名字——马骅。
“我们这里的马老师,也是复旦毕业的,可惜……大家在江边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他……”驻足回眸中那貌似不经意的幽幽叹息,却令我眼眶盈热。
回来后,我用“明永、马老师”作为关键字,找到了马骅的故事,也找到了他的这首明永歌谣。
当我以为自己长大,我便不再为媒体那些煽情的报道而感动,冷笑着以为就此洞悉了浮夸,虚伪和自私。却不曾料想,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因为一个小姑娘散乱不成文的寥寥数语,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产生近乎崇拜的感觉,只因为回头时那个眼神真切得容不得丝毫怀疑。
纵使我如此艳羡那种生活本身所独具的浪漫气息——一个冰川傍依的村庄,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段与世无争的岁月,一个树荫下背靠雪山写作的晴天……——我依然认定那绝对是精神上的极度奢侈品。我断然没有从变质的肉中分辨出“火腿香味儿”的通达。甚至在从亚丁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要想到“厕所”这个名词便会干呕不止。
澜沧江边,那个无名的拐角,江水的怒吼从未掩去风中白色经幡的吟唱,那方寻常的招魂幡,是藏族同胞对至亲之人的追忆。多少的过客都忘记了,只有这个异乡人忘不了。
突然想起凡高的一句话——只要活着的人还活着,死去的人就永远不会死去。
两个小时后,我四肢虚浮地在一树桃花下站定,这是紧挨着冰川的小片平坦的绿洲,转身之间,巨大的冰原就在脚下。高原的阳光却神奇地造就了眼前似锦的繁盛。这样的地方,自是少不了虔诚的人们对神灵的供奉。
说来好笑,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游览冰川跟参观冰雕展是差不多的,那些形态各异晶莹剔透的冰块,会在有太阳的日子里散射出五彩的光环。甚至如果有人在上面挖个洞,就立马可以住进去,好比黄土地上的人们可以在窑洞里居住是一样的。尽管时常发现脑袋里有些气泡,可我总懒得去推敲关于合理性的问题。所以,初见明永的时候,我有点郁闷,看来我受武侠小说的毒害实在是太深了。
冰川的气势是确然的,只是质地却远没有想象的纯净,阴郁惨淡的色泽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自然是扯不上关系,更要命的是,受热不均的冰块时常爆裂发出轰然巨响,你闻声循迹,便只见阳光下一片冰雾弥漫中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坍塌的碎片呼啦啦地直往低处砸。那么,妄图找到隐匿于某处的精致的冰屋,看来也只能是我白日发梦而已了。
最后的路程,须以双足丈量,凌空修葺的木质台阶,不知是否很花废了建筑师一番心思。每次,我都以为目光所及的下一个平台,便是我要抵达的终点,于是鼓足了勇气和力气,任凭自己的喘息声呼哧呼哧地淹没了自己。可当你真正到达了彼处,却发现另一条延伸的小路,拐了个弯闯入你的视野。当然了,你愿意在眼见着就要大获全胜的时候放弃努力么?
在最高的那个平台,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蹦跳起来?反正,后来,这种迎向天空的姿势,成了我们在那里留影的标准架势。直道现在,我还能回想起当时那种极致的欢愉。
返程的时候,一车人都有点疲惫,大家都恹恹的不爱说话。天葬台附近那块冰雪半掩的岩石上,一只秃鹫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种沉默。
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到底蕴藏了多少这样刹那触动我们的神秘魔力?谁知道呢!
posted on 2007-02-08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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