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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由于叶子来广州的头几天晚上，是住在琳琳宿舍的，所以叶子和琳琳也算是一面之缘的朋友，因而叶子临行时，我提议叫上琳琳一起吃个饭，叶子很爽快地同意了：“好啊！好啊！我正想说她呢！”

琳琳暑假留校兼职，我发短信给琳琳，隔了大约半个小时，她才回了信息，只一个字：“好”。

饭是在校园附近的小饭馆吃的。

我把开学第一天时便听到琳琳大声地叫“郭军生”的事儿，告诉给了叶子，她有些半信半疑，但笑得流出了眼泪。我朝琳琳偷偷望去，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抬起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静静地望着我。我怕琳琳忆及伤心的往事，就赶快转移了话题，。叶子和琳琳看上去还挺投缘，两人靠得很近，低着头，小声地说着什么，不时笑出声来。望着她们开心的笑容，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既有漂亮的“老婆”，又有知己好友。

然而，叶子终归要走了，去继续她的旅程。我想到了那句透着悲凉和无奈的老话：千里长蓬，没有不散的筵席……

无边的感伤开始侵袭我，我突然觉得，我们只是艺人手中的皮影，皮影戏的情节早已确定，我们的生活只是像放电影那样，有条不紊地铺展着它的情节，完成它的使命罢了。

我陪叶子去了车站，挤着人群，给她买了车票——用我的钱。

火车到站的那一刹那，叶子突然问我：“郭军生！那个我住她宿舍的李琳琳……？”

“哦！她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

话刚落音，我似乎又觉得不对，怕叶子有误解，就赶快补上：“哦！——是像哥们那样的朋友！简单的朋友关系而已……没别的——”

如果琳琳听到，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但无论男人女人，这时候说的话，总不免会有些刻薄。

叶子被我慌乱的表情逗笑了，移开了紧盯着我的双眼，咯咯地笑起来：“郭军生！你慌什么？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火车就要开动了，我帮叶子提着东西，把她送了上去。等我走下车厢，重新立在站台上，从落满灰尘的玻璃窗向车厢里面望去时，我看见叶子在里面跳了起来，一只手挥舞着，嘴里大叫着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的心也像爬满了灰尘的玻璃窗，模糊不清，斑驳陆离。

火车像一只从水面沉下去的长鱼，黑色的脊背渐渐消逝——我的眼眶被泪水朦胧了，远去的火车像一个缥缈的幻境。

叶子走后，我一直陶醉在那夜叶子带我进入的梦境之中。常常在课堂上，我也老是走神，不由自主地想起叶子，想起她的身影，想起她身上飘着的淡淡的香味。这一切，是那么的令人陶醉，那么的令人依恋，那么的令人思念不已……

叶子，你知道我在想你吗？我知道你也在想我，不是吗？叶子，你知道吗？我多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多想天天拉着你纤细的小手，多想天天看到你幸福的笑脸，多想天天听到你比天籁还天籁的笑声……

“郭军生！那个我住她宿舍的李琳琳……？”

叶子临别时的问话，突然又回到了我脑海中来。叶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难道她怀疑我和琳琳有什么吗？难道她吃醋了吗？难道她对我，对我们之间的恋情，还有着怀疑吗？

如果叶子此刻还没离去，我真想跑上前去，紧紧把她揽着怀里，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叶子！我只喜欢你！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然后，等她感动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稀里哗啦泪水乱流的时候，我再悄悄地把头迎上去，在她的小巧的唇上，轻轻印上我深情的一吻。

我特意从生活预算里挤出一些钱来，买了电话卡——叶子临走时曾对我杏眼圆睁地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经常给她打电话。这命令我当然要执行，并且还要乐意执行。

叶子返校后，回到宿舍就打电话给我，说她没少一根头发地安全到达了。这也就意味着我打电话给叶子如此伟大的使命，将从今晚拉开帷幕。

  “是刘叶吗？”

“我就是！——是郭军生吗？”

“嗯！怎样？做火车是不是很累啊——坐那么久？”

“哎！废话，当然累了！”

原本以为叶子会说不累，她这样说倒使我傻了眼，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是不是该问问人家吃饭没呢？于是，我接着说：“叶子，在火车上吃东西了吗？现在饿吗？有没有吃饭？”

“火车上吃了桶面，刚冲完凉，在洗衣服，现在不想吃东西！”

“哦！——”

我沉默了半天，再找不到话题了，叶子就开了口：“郭军生——？说话啊？”

“我——想你！”

话刚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肉麻，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引人发抖的颤音。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军生！你要是能在哈尔滨就好了！刚才回到宿舍，看到室友都回去了，宿舍落落的，感觉好凄凉……”

显然，叶子并不觉得我的话肉麻，反而随着我那肉麻感伤起来，抒发起感情。

其实，恋爱中的男女，无论说多么肉麻的话都不算肉麻，而应该称为是缠绵缱绻的情话。这有点像那男女之事，在 A 片里放出来，未成年少年看，那就是色情，但一旦冠上了性教育之名，丈夫老婆一起看，那可就是正经的夫妻宝典了。

“叶子，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叶子的话，仿佛是一个沉重的命题，而这个命题，是我此前没有考虑过的。

“——军生，你真这样想吗？你觉得我们能吗？”叶子的语气透着忧伤和无奈。

“会的！只要咱们努力，将来肯定会的，我们肯定能在一起！”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是在安慰叶子，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军生！——”

“嗯——叶子——怎么了？”

“你明白我的心的，是吗？”

“叶子！——你也明白我的心的，不是吗？”

“嗯！我明白！”

“叶子，那晚……”

“军生！——别说了！——我是自愿的！”

“叶子！你了解我的，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生——！”

“郭军生！我不需要你负责！”叶子一下子提高了语调，似乎有些生气。

“但我要对自己负责！我之所以……是因为——因为我爱你！是因为我愿意承担由此引发的后果！”

“……”耳边的话筒没了声音，甚至连叶子喘息的气息都听不到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叶子突然细声地抽泣了起来，“郭军生！——你——来我们学校好吗？！我现在一个人好孤独，好想你——能来陪我！……”

叶子的声音变得哽咽，接着又是一阵微弱的抽泣声。

叶子这是怎么了？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然而，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叶子，那么说，是我对叶子还不够了解？

“叶子——”

对于叶子的要求，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和叶子才刚分离了两天，而我自己也似乎觉得，我们两人已经分离了几个月，这两天晚上我一直失眠，脑子里总是叶子的影子，总是叶子的声音，总是叶子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但现在才大二呢，离毕业的日子可还远着呢！如果这样下去，那这度日如年，苦苦相思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我明白这样的道理，但叶子明白吗？即使她明白，又能怎样呢？

我第一次感觉出生活原会如此的残酷，如此的无情！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残酷和无情中，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渺小！

古人有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得多么豁达和睿智，但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识破爱情的魔障，看透爱情的真谛呢？

叶子不能，我也不能。

叶子一直在话筒那边低声地哭泣，我想说些劝慰的话，但却觉得所有的话语都变得干瘪无力，如同老人手背上的肌肤，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在这种时候，唯一能给叶子带去安慰的，就是跑到她的身边去，然后敞开胸膛，让她依偎在我的怀里。

“叶子！——？”

“郭军生，你过来吧！别的我什么都不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气氛显得愈加感伤起来，我更加无语，内心忐忑不安，犹豫不决。叶子的哭泣声从听筒里徐徐传来，信号微弱却又那么清晰可辨，像一根燃着的导火线，噼里啪啦跳跃着的火星，正迅速地朝即将被引爆的炸药包串来。我来不及多做思考，用力握紧话筒，掐断了导火线：“叶子！明天我去买火车票！你在那边等我！”

说完，我神经质地挂断了电话。

我把几件换洗衣服塞进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背在肩上，然后买了火车票，朝哈尔滨这样出发了。

哈尔滨，对我来说，那是一座遥远而陌生的都市，遥远得如同梦境，陌生得犹如隔世。然而，在我心中，它又是熟悉而亲近的，因为有一座桥梁搭建在我们之间，那就是叶子和我之间的爱情。

暑假的校园，显得有些冷清；校道两旁的合抱粗的大榕树，却依然满身翠绿；被榕树遮盖下的校道上，零星地走着几个男生女生，背着书包，塞着耳机，沉浸在个人的清净之中；一个身着超短裙的美女，踩着一辆漂亮的女式单车，摆动着修长的双腿，嗓子眼里哼着“我要找到你 / 不管南北东西…… ”像一阵风似的，和我擦肩而过。我回头望去，看到她飘逸的长发在空中肆意地飞舞，一阵风吹来，她那满身的清香便灌醉了我周身的神经。

我不禁在心里油然地感叹：多么美丽的女孩！多么自由的青春！

那是陈明的一首情歌，我一直很喜欢。

“我要找到你 / 不管南北东西 / 直觉会给我指引……”

我要找到你！然而，找到你又是为了找到什么呢？找到我的爱情吗？还是别的什么？或许，这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就像歌词里说的那样，让直觉给我们指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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