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颠簸了几近四十个小时，在第三天早上到了哈尔滨车站。

我在车站电话亭里拨通了叶子宿舍的电话：“叶子！我到了！”

“郭军生啊！到哪里了？”

“到哈尔滨火车站了！”

“啊？！真的？！——好的！你等着，我马上搭车去接你！”叶子显得异常兴奋，完全没了那晚打电话时的感伤。

恋爱中的人啊，总是这样喜怒无常，一会儿感伤得肝肠寸断，一会儿又会幸福得心花怒放，像伦敦的天气，一天四季，晴空万里，阴雨绵绵。

半个小时后，叶子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我面前，得意得像一个刚由丑小鸭变来的白天鹅。她依然穿着那件米黄色长裤，白色 T 恤——我对她这身衣服印象非常深刻，似乎已经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我伸出双臂去，叶子就顺势靠在了我怀里。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爱情小说里的男一号，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柔情和悲壮。

看到叶子一脸的幸福，我像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般，焦灼数日的内心突然释放开来，变得异常轻松，又异常平静。

叶子带着我去了她宿舍。她的室友都回家去了，宿舍只有叶子一人留住。我一进门，叶子便给了我一句很直接的话：“郭军生！你就睡我宿舍吧！室友都回去了！”

我放下背包，偷偷地走到叶子的身后，紧紧地揽住了她，然后任由两手放肆地游走开来。

“叶子！想我吗？！……”

爱情和欲望重又使我们纠缠在一起。

“郭军生！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们哈尔滨的风光吧！”

叶子带着我去了市区。

哈尔滨，从名字仿佛就能感觉出她该是一个多么美丽、多么浪漫的城市。在这座曾有“东方小巴黎”之美誉的城市里，一座座造型别致的欧式建筑，像一个个丰姿绰约、顾盼生辉的的妙龄少女，羞涩而又性感地矗立在街头，散发着浓郁的浪漫风情。

这真的是一座美丽的城市，经由叶子这座桥梁，它在我的内心立刻就变得不那么陌生和遥远，我甚至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叶子说“哈尔滨”时，用到了“我们”这个词儿，这使我心里猛地沉了一下——叶子肯定也喜欢上这座城市了！我虽喜欢，但这种喜欢不是对老婆的那种，只是对情人的喜欢，没有企求，只有欣赏，不打算长久留驻，只希望短暂的停留。而叶子呢？叶子对这里的喜欢是否包涵了别的成分呢？抑或她对这里已经有了依恋？那我们以后……如果叶子要我来哈尔滨，我会来吗？想到这里，我犹豫了，半天想不出答案……

楼下的管理员不知道叶子的宿舍留宿着男生，要不然肯定要处罚叶子的。我怕给叶子惹麻烦，轻易不离开宿舍。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我基本都是呆在叶子的宿舍里，坐在她的电脑前，上网看看新闻聊聊天——叶子的宿舍已安装了网络，叶子也买了电脑，等着叶子打好了饭菜拿上来给我。

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叶子宿舍楼上女生的欢笑声，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学生开始返校了。

我知道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但看到叶子幸福的笑容，我不敢也没有勇气先开口和她道别。不可否认，在叶子宿舍的这段日子，是我所体验到的最幸福的时光。叶子舍不得分离，我又何尝舍得呢？

最后的那天晚上，叶子蜷缩在我的怀里，失声地哭起来。我知道她哭什么，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还是未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都还没有能力承担这份早熟的恋情。我突然觉得，我和叶子之间的爱情，像雏鸡在尚未孵化完全的时候，就被打破了蛋壳，面对周围的冷风和尘土，先天不足，茫然无助，瑟瑟发抖。

我还是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临走时叶子给我买了很多小吃带着，并精心地给我收拾衣服，像一个贤惠体贴的妻子，在为她远行的丈夫送行。叶子执意要去火车站送我，但我把她拦在了宿舍的门前。叶子迟疑了一下，朝我僵硬地微笑着，和我挥手告别。我又在心里默念起古人说的那句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愿叶子能明白我的苦心，并能从中有所体悟。

火车开动的一霎那，我脑海里又回荡起陈明那首歌来：

有些人爱到忘了形
结果落的一败涂地
有些人永远在憧憬
却只差一步距离
问世间什么最美丽
爱情绝对是个奇迹
我明白会有一颗心
在远方等我靠近
喔……我要找到你
不管南北东西
直觉会给我指引
若是爱上你
别问什么原因
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你
喔……我要找到你
喊出你的名字
打开幸福的盒子
让我找到你
就从那一刻起
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

……

有些人爱到忘了形？那我和叶子是不是爱到忘了行？难道也会像歌词里说的那样，结果落的一败涂地？这犹如一个恶毒的咒语，想到这里，我心里开始阵阵地惊悸。

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多么美好的企盼啊！我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我和叶子也能如此，相伴终生。

       暑假比较漫长，很多同学都不愿在家里呆着无聊，就早早地回校了。我从哈尔滨回来的时候，肥仔已经回来了。我进到宿舍时，他正戴着耳机在听音乐，而不是看 A 片。肥仔显得精神异常，见了我，急忙脱下耳机给我打招呼：“喂！妓男！你钻到哪里去了！听王斐说，前些日子还见你呢，突然就人间蒸发似的！”

“哦！我——找同学去了！”我敷衍了一句，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收拾行礼。

       肥仔向我郑重宣布了一个公告：他要开始新的恋情了。

原来，肥仔暑假陪家人去旅游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也是一名大学生，就读的大学就在广州。这使从不相信异地恋的肥仔激动不已，忙不迭地向那女孩献殷切，最后临分别时，终于泡到了手，从女孩那里得到一个香吻，并约定开学后再约会。

肥仔胖胖的，个头也不算矮，脸蛋白白的，皮肤嫩嫩的，一副做官的模样，一望便知是富家子弟。老实说，肥仔长得也不丑，这由肥仔的艳遇就可以推论得出——肥仔让我看了那女孩的照片，高高的，白白的，脸蛋瘦削，带着墨镜，典型的阳光小女孩。这样的女孩都能看上荡妇，看来荡妇还是真有几分“姿色”的。不过刻薄点想，小广州传授给我们另一套理论，他说女孩子找男朋友，很少在乎相貌，只要你对她好就行了！小广州看来坚信这样的理论，因为接着他又发表了一个很经典的高见：所以说呢！无论什么样的女生，只要你想追，没有追不到手的道理！虽然小广州没有泡妞无数的历史，但事实胜于雄辩——系花确实气质非凡。所以，当小广州这高见新鲜出炉的时候，连一向以泡妞理论专家自称的荡妇，都直瞪着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两天后，小广州也返校了。晚上，他惯性地出现在了电话旁——系花也已经返校，他们又要开始电话煲了。

这是从大一开始，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发生的事儿，而我却突然忘掉了。

小广州在电话前，跺着小步子，嘴里像蚂蚁念经地发着模糊不清的音符，脸上堆着幸福而暧昧的笑容。我隔一会就回头去望他一下，他依然不慌不慢地在那里度来度去。这样的动作，我持续了无数此，脖子都扭的酸痛了，等到我差点晕死过去，他才唧唧歪歪地放开了电话，朝我龇牙咧嘴地瞥了一眼，脸上荡满了得意的奸笑。我望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显示时间，他的电话煲足足有八十分钟之久。我的天，幸亏是用电话卡，这要是用手机打，那不是连电池都要打爆不可？！我真想咬牙骂小广州一顿：“他妈的！你们都聊些什么玩意？能罗嗦这么久？”

然而我没有，反而一脸感激地扑到电话机旁。

“喂？是叶子吗？”

“你找刘叶是吗？——刘叶！有人找你——”话筒那边是另一个细柔的陌生女孩的声音——显然，室友也回校了，我一阵庆幸——幸亏我回来的及时，要不……

“是郭军生吗？怎么这么晚才打过来啊？我都等了老半天了！”看不到叶子的表情，不知她是娇嗔还是真的生气。

“叶子！对不起啊！刚才室友一直在用电话！”

“哦！”

“叶子，以后咱们打电话定个时间吧！”

“好啊！你定吧！我晚上一般都在宿舍看书的，教室不开门！”

“好吧，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嗯！”……

那晚，我失眠了。不知道原因地，不可名状地，没有理由地，失眠了……

“妓男，小广（州）！我走了啊！”

肥仔一大早就洗漱完毕，穿着整齐地出门而去。他昨晚就叫嚣着说那女孩子给他电话了，说今天开学，让肥仔去车站接她。那女孩子倒挺会撒娇，才到广州第一步，就给了肥仔如此献殷切的机会。

我揉揉胀痛的双眼，懒睡着床上，感觉浑身无力，不想起床，甚至有些想逃避周围的生活。

叶子宿舍晚上十点就要熄灯，而系花就在我们学校，这里是没有熄灯时间限制的。我和小广州商议，协调好了两人打电话的时间——我的时间段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他是九点以后。这样分开以后，我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想，这下子叶子再不用等得太久了，再不会不高兴了吧？！

刚吃过了晚饭，我就开始想着晚上和叶子的通话。隔一会儿，就要朝电脑屏幕右下角那个时间显示区域望一下，心里只等着它变成“ 19 ： 00 ”的模样。

我呆坐在桌子前，神经质地翻看着那本《外国文学史》，心慌意乱。

我忽然觉得，自从和叶子发生了关系后，自己变了很多，变得没了主见，变得甚至没了男生的尊严，变得脑袋里只装着叶子，她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却感觉似乎有一种魔力在缠绕着我，生活中其他的一切，都被遗弃在外了，我的心就像一支在天空里翱翔的风筝，而线的主人就是叶子，风筝任其飞的多么高远，却依然抗拒不了主人的牵引，除非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