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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转眼十一国庆假期到了，七天长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叶子打电话给我。

“郭军生？想我吗？”

我接了电话，叶子劈头这样问我，语气神神秘秘——而不是像平常那样，先问我“忙什么呢？”

我那笨拙的习惯思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一下子弄迷糊了，迟疑了将近十秒钟，才吐出一句人话来：“想！——想！——当然想！”

“呵呵！真的想啊？那怎么办？”

“你说呢？”我猜不透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好随声附和。

“要不来我们学校？”

“嘿嘿——”我不置可否，因为这问题突如其来，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去找叶子？但想想我的已经干瘪的钱包，以及逐日攀升的财政赤字，我犹豫了——老爸老妈如果知道我花这么多钱，他们会怎么想呢？

“‘嘿嘿’什么？回答我问题啊？——假期有什么打算？”叶子穷追不舍，我这边却开始了紧张的财政预算。从广州到哈尔滨的火车票，连价钱最低的硬座都要三四百块呢！——不是寒暑假，学生坐火车又没有半价优惠。钱，真他妈的是一个好东西，没钱真是麻烦！哎！厚着脸皮去借吧！大不了回来后，找个家教之类的做做，一个月也就挣回来了！

沉默了好久，我开了口：“叶子——你……”

“嗯？——郭军生？干吗呢？还在听吗？不想来算了，其实——三四千里的路，也够长的！”

我本想说：“叶子——你在学校等着，我这就去车站买票！”但被叶子的话突然打断了——我沉默了太久，她有些生气。

听了叶子的话，我突然感觉冷冰冰、凉飕飕的。我沉默了片刻，刚才未完的话想要说出口，到了嘴边却又退了回去，而改成了：“那好吧！那你假期打算去哪里玩呢？”

“随便吧，陪同学去外面逛逛咯，或者呆在学校里看书呗！”叶子语气平静，像泻了的皮球似的，明显失去了刚才的高涨和兴奋，或者是期待。

这时，我真希望能看到她的表情，看看她是否真的不在乎我的拒绝，还是真的生了气。

“也好！玩得开心点啊！”我找不到其他可以说的话了，内心也开始漫无边际地感伤起来。

我静静地握着话筒，叶子宿舍那边传来隐约可辨的歌声，是萧亚轩的一首老歌《一个人的精彩》：

“头发甩甩 / 大步的走开 / 不怜悯心底小小悲哀 / 挥手 bye-bye / 祝你们愉快 / 我会一个人活得精彩……”

“郭军生？干吗呢？听歌啊？”叶子的声音压过了萧亚轩的，于是我便从歌声里走了现实。

“嗯！呵呵！”

“我想给你说点事儿——”

“什么事儿？”

“——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惊讶，也感到惶惑不安，犹如皇帝的新装，被纯真的孩童道破了真相。

“不为什么，感觉呗！也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呵呵！”叶子的语气突然有些清冷，使我浑身打颤。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声调低沉地说：“唉——或许是吧！”

话说出了口，我心里却感到异常的委屈，一种难言的痛楚，深深地将我包围。

叶子，你怎么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呢？你知道吗，我就要准备去看你的啊？只是，你却打断了我的话。你知道吗，我是犹豫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决定的？我正要准备向小广州借钱买车票，甚至连还他钱的方式我都想好了呢！

但回头想想，难道都是叶子的错吗？我难道真的很想去找叶子吗？就像叶子说的那样，从广州到哈尔滨，三四千里的路，可也够长的啊！

对于 “空间距离不会成为爱情的障碍”的伟大信条，我一向是坚信不疑。但此刻，我却开始动摇了。

国庆节一到，学校里便立刻分出几大群人来：一类人，吃完早饭就往图书馆教学楼里钻，“书中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伟大梦想的诱惑，使他们自甘放弃其他一切的娱乐。他们是大学的希望，祖国的花朵；一类人，正挽着情侣的臂膀，游走在各色风味食街上，或穿行在大型购物广场中，抑或躲在某间日租房里，享受着连亚当夏娃都不敢奢望的乐趣——亚当夏娃顶多只偷吃了禁果，就被无情地赶出了伊甸，而这些情侣呢，甚至已经把所谓的禁果吃腻了，有些甚至已经换了口味……他们是象牙塔里的小资一族；还有一类哥们，平时总被同学一个“靠！快来上课，鸟老师又点名了！”的短信吵醒，挎着空荡荡的书包狼狈地跑去教学楼，现在终于等到大好的机会，可以窝在宿舍里尽心尽意的连续三天三夜打 CS ，不用出宿舍一步，只靠饼干和开水充饥；也有一些兄弟们，因为智商太低，玩不了 CS ，更不想学习，只有躲在宿舍独自郁闷，吊儿郎当地去网上逛一下，偶尔看到一个裸体图片，在窗口前飘来荡去，一旦受不了诱惑，点击一下，这下好了，老兄可不寂寞了，来到黄色网站了——不过结果往往是系统严重中毒，重装系统……

我就是那最后一类，智商偏低的那类。

小广州带他的系花女友回了家，准备向家人显示他的辉煌战果；肥仔和他的女友，正处于“蜜月期”，去了珠海，大概也是跑去九洲岛露营了，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呢！连孔夫子王斐都丢了书本，同老乡会认识的几个老乡一起，爬白云山去了。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突然感觉有些凄凉，就像歌声里唱的那样：“突然感觉有些寂寥……”

那是《想和你去吹吹风》里面的歌词。从百度音乐里搜到这首老歌，打开音响，又传来张学友那充满磁性的声音：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 虽然你是不同时空 / 还是可以迎著风 / 随你说说心里的梦……”

张学友那深情的歌声，带我回到了和叶子一起度过的珠海之旅中……

……

“郭军生！你累吗？”

“不累！一点都不累！你才多重啊？！”

……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比张学友幸福多了；而此刻呢？我却没了一点同他相比的勇气和信心……

那一刻，我从歌声中得到的，是欢乐，是幸福；而此刻呢？我却从歌声中听到了思念，听到了忧伤，听到了迷茫……

“……感情浮浮沈沈 / 世事颠颠倒倒 / 一颗心阴阴冷冷 / 感动愈来愈少 / 繁华色彩光影 / 谁不为它迷倒 / 笑眼内观看自己 / 感觉有些寂寥 / 想起你 / 爱恨早已不再萦绕 / 那情份还有些味道 / 喜怒哀乐依然围绕 / 能分享的人哪里去寻找……”

歌词中表达的，正是我的心声……

……

“——郭军生——我感觉你有些变了——”

“我？为什么这么说？”

“呵呵！不为什么，感觉呗！”

……

叶子的话，久久在我脑际回旋。

郭军生？你真的变了吗？或许，我真的变了吧？！我变得敏感，变得心胸狭窄！变得生活里装不下别的，而只存放着一个人——叶子！

回首这几个月，生活中唯一留存记忆的只有叶子，而冷落了室友，冷落了朋友，更冷漠了父母！

我突然意识到，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给老爸老妈打过电话了，于是猛地拉开抽屉，扒出电话卡来，奔向电话机。

  “喂？”电话拨通了，是老妈的声音。

“妈，是我！”喊出“妈”的一瞬间，我的喉咙哽咽了，差点哭出声来——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儿子！怎么这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啊？”老妈焦灼而关切的话，顿刻解消了我心头全部的痛苦，一股温馨的暖流，笼罩在了全身。

但老妈的问话，我不知该怎样回答。老妈怎么也不会知道，短短的几十天，她的儿子已经经受了一次成人的洗礼，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由男孩变成了男人！她更不会知道，帮助我去完成这洗礼的，不是别人，正是和我从小玩到她的，并且是她反对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叶子！如果老妈知道这些，她会怎么想呢？她肯定会伤心不已——自己的亲生骨肉，竟然敢如此欺骗她，甚至背叛她？！

我和老妈聊了些家常，问候了老爸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我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从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手里，买了一张漂亮的电话卡。

这次买，是为了父母，而不是叶子……

回到宿舍，张学友的歌声早已播过，换成了一个女孩子甜腻腻的声音。我有些反感，关掉了播放器。接着，我手握鼠标在电脑桌面上游来游去，突然感觉很烦躁，什么都不想干，于是决定关掉电脑，出去散散步。一个人也好，可以静静的思考一下生活，梳理一下过往的旅程。

然而，正要关机的时刻，音响里传来了“嘀！嘀！嘀！”的声音—— QQ 来信息了——我的 QQ 一直是设置为开机启动并记住密码的，电脑一打开，就会自动登陆，然后到关机的时候再自动关掉。

我有些不耐烦，歪着脑袋，用握着鼠标的食指，重重地双击右下角那个跳动的头像，弹出了消息对话框：“郭军生，没出去玩吗？”

是天雪——琳琳。

“没有！你呢？”我心头油然而生一阵惊喜。难道琳琳也没出去玩吗？

“我买了火车票，下午坐火车去湖南衡阳，找老同学玩，爬衡山去！呵呵！”

“好啊！玩得开心点啊！”

“不过，火车票买的是广州东站的，我没去过啊，你能送我过去吗？”

“好！”我下意识地回复了她。

  “好啊！好啊！”琳琳发过来一连串 QQ 笑脸。显然，她很开心。

其实，我也没去过火车东站，但做为男生，答应女生这样的请求，似乎是理所当然，否则就显得太不绅士了。反正憋在宿舍里也没事干，倒不如出去走走，何况是琳琳邀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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