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自然是指我出生的地方了。
走过这么多的村镇,其实我们的镇子并不算太小,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了,就觉得镇子小了。小得容不下一个年轻人大大的梦想。
小店,是指我生活的乡村及其周边的一些小店,都是及其普通的、不起眼的一间间小房子而已。记下他们的原因,是因为想借此怀念一下家乡,和曾经的童年。
一、棺材店
在多年前,国家还没有禁止土葬的时候,几乎每一个镇子都会有一间店,卖寿材的,也就是棺材店。
棺材店就在乡的入口,一间破落的小店。门面低得稍微高一点的人走进去都要低着头,外面放着几块门板和一堆木屑。棺材店是不需要招牌的,自然他们也不会在门外贴着对联,总不能写着“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吧。它最大的招牌就是店里面正中央摆放的一具已完成的棺木。任何人从它门口经过,只要用眼角余光一扫过去,都可以看得到。而大多数人平时都是懒得去看的,一是见怪不怪,另外则是怕晦气。
棺材店的老板是一个老头,平时从门口经过总会看到他要么蹲在门口抽水烟,要么就在店里用他的刨吃力的刨出一堆木屑。店里通常都是冷清的,谁家需要了也是直奔店里给了钱就走,没事谁也不愿意进去里面和老板闲聊的。中国人特别重视意头。
这家店本来是在临河的堤上,店的后半截还是悬空在河面的,用几根柱子支撑。后来那个地方要填平了建新房了,棺材店就搬到不远处的另外一间破旧屋子里,更显得凋敝了。棺材店的后面有一棵很大的杨桃树,每年都会结满杨桃。听大我两岁的小叔子说,那棵树长的杨桃是酸的,不好吃。小时候的我是没那个胆去那里偷摘杨桃的。
再后来,不允许土葬了,棺材店就关了,那间店就从此关上门,再到后来连门都倒了,成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偶尔可以看到一两只野狗在里面出没。棺材店的老板也不知所踪。我想是死了吧,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死了,又有很多人出生。
二、打石铺
打石铺的老板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是我外婆家屋后那家人孙子的曾外祖父。
老人有一只眼睛是瞎的,打石的时候给碎石刺瞎的。从此,他那只混浊的眼睛对小孩子都很有威慑力。
打石就是把石头用工具打成各种石磨、石门槛(潮汕人谓之门斗),石柱等等。潮汕人建的房子,也就是那种特有的下山虎、三点金、驷马拖车等民居,都是用石头做门柱和门槛的。所以打石铺也就有生存的空间。任何事物存在都是有其道理的,要不也就没有它。
打石铺是一间比棺材店还要小的小房子,房间里面有张小木床,地上散落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具:铁锤、铁棍……它的材料和成品半成品都是放在门口的空地上的,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我想也不会有人来偷石门柱吧,那家伙得四个精壮男子才能抬得动。打石铺的主要产品还是集中在石门柱和门槛上,石磨是很少人会用的,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一家人家里有这个东西。他还会打一些石臼,几乎每条巷子都会摆放一个石臼,每年的若干节日,潮汕人都要舂米做粿,这时就会用人去清洗尘封的石臼,夜里舂米声便此起彼伏了。石臼是石头做的,自然极其耐用,用个十年八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当石臼给舂穿了底之后,村子里就会找人把它搬去江边,推到江里面去,这是习惯。也许是为了压住某些不好的东西。这个时候才会有人去打石铺,让阿屯重新打一个石臼出来。阿屯是老人的名字。
我对老人仅剩的印象只有他那只混浊的瞎掉的眼睛,以及他弓着腰蹲在地上敲打着石头时佝偻的背影。
后来老人死了,这个小镇就不再有打石铺。很多东西消失了,便不再出现。
posted on 2008-01-23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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