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裁缝店
裁缝店有个女老板。她的娘家就在我家的斜右手边,不过我们家跟巷子右边的人都不怎么来往,最多见面打个招呼问声吃饭了没。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女老板叫什么。
裁缝店也是一间小店,但是比起棺材店和打石铺要相对大一点,并且这间裁缝店还有一间小阁楼。我为什么知道呢,是跟母亲进去做衣服的时候窥到的。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时候,市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成衣可以买,人们买衣服大多都是到裁缝店,自己挑选布料,量身定做。一来便宜,二来合身。一般从农历十二月起,光顾裁缝店的人便多了起来,大家都要赶在过年前为自己为小孩添置一身新衣裳。
裁缝店的女老板瘦瘦的,白皙的脸孔,剪着一头不合时宜的短发。短发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和微微突出的嘴。总体来说,女老板算不上漂亮,甚至中等姿势也够不上。不过总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也很体面。她的店跟她一样干净,店里三面墙壁都挂满了各种布料供客人选择,墙边有一张木桌,上面放满了碎布、剪刀、尺子还有作记号用的白色粉饼。中间摆着一台缝纫机。女老板平时就是坐在这台缝纫机前面一针一针的车,把长布裁成小布,把小布车成衣服。衣服卖出去了,得到钱又买进了布。日子就这样在缝纫机的针脚下一步步溜走。
裁缝店临着一条水沟,就在屋后。屋后还有一棵高大的凤凰树,和一棵香蕉。凤凰树每到夏天就长出浓密的叶子,遮盖在裁缝店的沥青屋顶上,所以即使是夏天,店里也不觉得热。五六月份的时候,屋顶洒满朱红色的凤凰花瓣,垂到店门口的凤凰花,照得女老板白皙的脸也透着粉红。香蕉从来不结香蕉,裁缝店的女老板不是诗人,欣赏不了雨打芭蕉的乐趣,所以不结果的香蕉只是无用的摆设。
裁缝店后来生意淡了,大家都去市场买成衣了,很少人来光顾她,只有偶尔几个穿不惯市场上那些红红绿绿衣服的老人,才会颤巍巍的走进门,掏出积蓄了好久的零钱,给自己做身衣服。再后来裁缝店干脆关了,过了两年,沥青屋顶给台风掀掉了,剩下几根晃动的竹杠,和几面欲倒的灰砖墙。
女老板嫁人了,生孩子了,然后老了。每个人都在老,只有裁缝店前面的江水不会老,也不懂得老。
posted on 2008-01-2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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